第73章 齐心合力拔山河（1/2）

午后灼人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肆意泼洒在新乡村刚修整好的水泥场上。地面蒸腾起袅袅热浪，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沉闷的、尘土被炙烤后的干焦气息。蝉鸣声嘶力竭，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背景。

“让开让开！大家伙儿让条道儿！” 一声洪亮的吆喝穿透蝉鸣。只见顾振华扛着一捆粗壮如巨蟒的麻绳，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货车斗后边大步走来。

绳子是厂里用来捆扎酱缸的，粗粝坚韧，此刻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盘绕卷曲，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被唤醒，带着豆酱厂特有的、微微发酵的咸香气息。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脸颊滚落，砸在烫脚的水泥地上，“噗”一下便蒸腾不见。

“嚯！振华！你这是要干啥？” 正在树荫下摇着蒲扇、看顾峰和铁柱弹玻璃珠的村长顾有田站起身，好奇地问。 “干啥？拔河！” 顾振华“咚”地将麻绳扔在场地中央，溅起一小片浮尘。绳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几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厂里新绳子到了，这根旧的正好派上用场！老少爷们儿，活动活动筋骨！来场水泥地拔河大赛咋样？” 他抹了把汗，声音洪亮，带着鼓动人心的热情。

“拔河？” “好啊好啊！” “多少年没玩过了！” 在食茶亭周围纳凉、聊天的村民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凑过来，围着那巨大的绳圈啧啧称奇。孩子们更是兴奋，顾峰和铁柱丢下玻璃珠就窜了过来，小手好奇地摸着粗粝的麻绳。

顾安也走了过来，看着那盘踞在地上的粗壮麻绳，前世初中运动会的画面瞬间闪回…

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手心磨破的火辣痛感，还有那因简单按人数分组、导致力量悬殊而毫无悬念的溃败……他蹲下身，手指捻了捻绳子的纤维，粗糙而坚韧。

“振华叔，绳子够劲！” 顾安站起身，看向顾有田和顾振华，“不过，拔河光看人数可不行。”

“哦？安仔又有啥高见？” 顾有田饶有兴趣地捋着胡子。 顾振华也抱着胳膊：“咋？嫌叔这绳子不够粗？”

“绳子没问题，结实得很。” 顾安摇头，“问题是人。按人头分，两边人数一样，但体重差太多，力气大的全堆一边，那不叫比赛，叫碾压。”

他目光扫过围拢来的村民：有像顾振华这样虎背熊腰的壮汉，有常年劳作精瘦结实的中年汉子，有虽然瘦弱但眼神透亮的半大小子，还有挽着袖子跃跃欲试的婶子大娘们。“拔河是合力对抗，讲千斤坠，讲步调和心齐。力量不均衡，一边倒就没意思了，也显不出团队合作的劲儿。”

“那你说咋整？” 顾振华挠挠头。

“上秤！公平秤重！” 顾安目光一转，落在远处晒谷场边上正整理农药喷雾器的沈丘沈老头身上，“沈伯伯，借您那杆称肥料的大秤用用！”

沉甸甸的铸铁杆秤被抬到了水泥场地中央，巨大的秤砣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这平日里称量土地丰收希望的老伙计，今日要称量人体内凝聚的力气与团结。

“来！男的一队，女的一队！大人一队，半大小子和娃娃们单独组队！” 顾安开始指挥，俨然成了临时总裁判，“一个个上秤！别挤别挤！顾峰！铁柱！你俩先来！”

顾峰和铁柱互相推搡着，嘻嘻哈哈地站上巨大的秤盘。 “顾峰，六十八斤！” “铁柱，七十五斤！” 顾安大声报数，栓柱爷帮忙移动着沉重的秤砣。

“哈哈，铁柱你比我重！肯定吃得多！” 顾峰跳下秤盘，对着铁柱做鬼脸。 “哼！力气也比你大！” 铁柱不服气地挺起小胸脯。

大人们也嘻嘻哈哈地排队上秤。 “振华，嚯！一百六十五斤！顶俩铁柱！” “大海书记，一百三十二斤！” “刘婶，一百二十五斤！” “胖婶，一百四十八斤！”

重量数字在黑漆漆的秤杆刻度上被清晰地读出，记录在顾安的笔记本上。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在精确的数字面前安静下来，带着几分新奇和郑重。阳光炙烤着秤盘，蒸腾起汗水的咸腥气。

“好了！” 顾安合上本子，看着记录的数据，“咱们科学分组！大人这边，按总重量尽量均等分成‘壮牛队’和‘铁犁队’！半大小子们，‘小牛犊队’！娃娃们，‘小禾苗队’！阿姨婶婶们，‘半边天队’！各队人数和总重尽量平衡！”

村民们看着顾安笔下清晰的分组名单，啧啧称奇： “嘿！安仔这法子新鲜！我这身板跟振华一组，不会拖后腿了！” 一个体型中等的汉子笑道。 “咱们‘半边天队’对上‘铁犁队’，重量差不多，有得一拼！” 胖婶摩拳擦掌。 顾峰看着自己和铁柱被分在“小牛犊队”，旁边还有几个同龄伙伴，眼睛亮亮的：“哥！我们队能赢吗？” “赢不赢，看你们心齐不齐，劲往一处使！” 顾安拍拍他的头。

分组完毕，村长顾有田在水泥地中央画出一条醒目的白线作为中线。他拿起麻绳，在正中央的位置，仔细地系上了一条鲜艳的红布条。 “老规矩，红布条过线就算输赢！” 顾有田拍了拍手。 顾安却走上前，拿出两根稍短些的白布条：“叔，光是红布条还不够精确。” 他将一根白布条紧紧系在红布条左侧半米的位置，另一根系在右侧半米的位置。“红布条在拉扯时会来回晃，有拉扯的过程。胜负判定，要看这个白布条有没有最终被拉过对方那边的地面线！就像打仗，不仅要占领前沿（红绳），更要巩固战果（白绳过线）才算真正拿下阵地！” 他指着地上的白线解释。

“有道理！” 顾振华恍然大悟，“以前拔河，两边红绳拉锯扯半天，到底算谁赢有时真扯不清！安仔这法子清楚！”

“还有，” 顾安拿起顾有田递过来的哨子，站到中线旁，神情严肃，“为了安全，也为了公平，咱们学学正规比赛！听哨声！我吹第一声长哨——” 他用力一吹，“哔——！” 尖锐的哨音刺破空气，“这是预备！双方队员抓好绳子，调整重心，双脚站稳！身体压低！像老树盘根！”

只见两边队员，无论是壮硕的汉子还是瘦小的半大孩子，都立刻依照顾安的指示，紧紧抓住麻绳，身体后倾，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抵住滚烫的水泥地，膝盖微屈，重心下沉，屏住了呼吸。粗粝的麻绳被几十双有力的手攥紧，深深勒进掌心。

“第二声短哨起——” 顾安目光锐利，再次吹响哨子，“哔哔！” 短促而有力！ “嘿——呀！！！”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两边队伍同时发力！粗壮的麻绳瞬间绷紧，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的巨蟒在痛苦嘶鸣！原本松弛垂地的绳身骤然拉直，悬离地面，绷紧如满弓之弦！

“壮牛队！稳住！拉！” “铁犁队！沉腰！蹬地！一二！嘿哟！” 粗犷的号子声、助威声、鞋子摩擦水泥地的刺耳声响成一片。一张张脸庞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滚落，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滋滋”作响，瞬间化作一缕白烟飘散。每个人的身体都绷紧成了一张反向张开的弓，所有的力量都通过手臂、腰腹、双腿，汇聚到那根粗砺的麻绳之上！

焦点之战上，“小牛犊队”！ 顾峰、铁柱和另外六个半大小子组成的队伍，正与由村里几个精瘦少年组成的“小禾苗队”比拼。一开始，“小牛犊队”仗着铁柱的体重和顾峰的蛮劲，抢占了微弱优势，红布条一点点向他们这边移动。 “拉呀！使劲拉！” 顾峰小脸憋得通红，双脚死死蹬地，几乎要把鞋底磨穿。 铁柱更是吼得脖子通红，全身力气都用上了。 然而，对面的“小禾苗队”虽然个体力量稍弱，却在其中一个高个子少年的指挥下，发出了清晰统一的号令：“一、二！拉！一、二！拉！” 每一次发力都整齐划一！红布条又被稳稳地拽了回去！ “哎呀！绳子歪了！别乱晃！” 顾安在场边大声提醒，“铁柱！重心压住！顾峰！别光用蛮劲！听号子！大家动作要齐！一起发力！” 顾峰和铁柱这才发现，自己这边虽然力气不小，但七个人七股劲，有人蹬早了，有人发力晚了，绳子像条不听话的泥鳅扭来扭去，白白消耗了力气。而对面的绳子，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捋直了，每一次发力都凝聚成一股洪流！

“听我的！” 铁柱猛地大吼一声，模仿对面，“一！二！拉！” “一！二！拉！” 顾峰和其他伙伴下意识地跟上节奏。这一次，他们的力量终于汇聚到了一点！“小牛犊队”的绳子陡然绷直！所有人的身体在同一节奏下爆发出最大的力量！红布条猛地向“小牛犊队”这边窜了一大截！ “好！稳住节奏！再来！” 顾安高声鼓励。

“一！二！拉！” 整齐的号子再次响起，如同鼓点敲击在水泥地上。几个半大小子憋红了脸，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这一次，不仅仅是红布条，连顾安系在“小禾苗队”这边的白布条，也被这股整齐的力量缓缓拖拽着，坚定不移地越过了那条决定胜负的地面白线！

“哔——！” 顾安吹响了终止的长哨！ “赢啦！小牛犊队赢啦！” 欢呼声瞬间炸响！顾峰、铁柱和伙伴们松开绳子，激动得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汗水混着尘土糊了满脸，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铁柱喘着粗气，兴奋地拍着顾峰的肩膀：“听见没！一起喊号子拉那一下，绳子听话多了！劲儿往一处使，真带劲！” 顾峰用力点头，小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嗯！一个人再使劲儿，也拽不过一群人一块使劲儿！像蚂蚁搬大虫子！”

其他几场比赛同样激烈胶着。原本不被看好的“半边天队”，凭借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坚韧的意志，硬是和“铁犁队”僵持了许久，直到最后一刻才因体重劣势惜败，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和尊重。

比赛结束，水泥场地上热气蒸腾，汗水的咸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每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衣衫湿透紧贴皮肤，脸上挂着疲惫却酣畅淋漓的笑容。水泥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鞋底摩擦痕迹和湿漉漉的汗渍地图。

“来来来！解暑咯！” 顾振华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只见他推着一辆四轮手推车过来，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竹筐，里面装着几个还冒着丝丝寒气的深绿色西瓜！那是刚从村口小卖部的冷水缸里捞出来的！

烈日下，这冰镇西瓜的诱惑力远超一切！顾振华操起农家乐借来的厚背菜刀，手起刀落！ “咔嚓！” 清脆的破裂声如同天籁！鲜红的瓜瓤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饱满的汁水瞬间迸裂流淌！一股清甜冰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涤荡了晒谷场的燥热与汗腥！

“人人有份！别抢别抢！” “哇！冰西瓜！” “好甜！” “谢谢振华叔！” 村民们一拥而上，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接过递来的、还带着冰碴子的西瓜瓤。顾峰和铁柱更是迫不及待地大口啃咬，清凉甜蜜的汁水顺着下巴流到胸口，也顾不上擦，只发出满足的“唔唔”声。水泥场地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啃咬声和满足的叹息，充斥着一股冰凉清甜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