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孤身赴会(1/2)
## 第一节
凌晨四点的江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的路灯在深秋的薄雾中泛着昏黄的光。市长办公室里,周正帆握着已经挂断的加密手机,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你的好奇心,和你的命来赌一把。记住,一个人。多一个人,或者有警察,你就永远别想看到真相。”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锥,直刺心脏:“来之前,不妨再‘偶遇’一下你的陈副市长,问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魏长明’的人。”
魏长明。
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被强行拽出,带着三十年前的尘土气息。周正帆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夏天的红旗乡政府大院,老槐树下,时任乡党委书记的魏长明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周啊,记住,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话土,但理不土。”
那是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基层的第一年,魏长明是他的直接领导,也是他的政治启蒙老师。老人严厉,但正直,在红旗乡干了十二年书记,修路、引水、建学校,最后因年龄原因平调到县政协,几年后安然退休。周正帆离开红旗乡后,逢年过节还会打电话问候,直到五年前,从老同事那里听说魏老书记因病去世了。
一个已经去世五年的老基层干部,怎么会与眼前这场涉及省市高层、金额巨大的腐败网络扯上关系?又怎么会与从省城空降的常务副市长陈明产生关联?
“正帆?”张正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电话里说什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周正帆缓缓睁开眼,将手机放在桌上,把通话内容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包括最后那句关于魏长明的话。
张正华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废弃的‘红星纺织厂’……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城西老工业区,九十年代就停产了,厂区很大,建筑破败,里面情况复杂。让你一个人去,这摆明了是陷阱!”
“我知道是陷阱。”周正帆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对方提到了魏长明。魏老书记对我有知遇之恩,为人正直清廉,绝不可能与腐败有染。这个名字被抛出来,要么是对方想扰乱我的心绪,要么……魏老书记生前可能无意中触及过这个网络的某个边缘,甚至因此遭遇过什么。”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且,对方特意让我去‘偶遇’陈明。这说明,他不仅知道我们在怀疑陈明,还可能掌握着陈明与魏长明之间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他想看我的反应,想看我会不会因此对陈明采取行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一个人去?”
“去,当然要去。”周正帆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但不是毫无准备地去。对方敢约我,就一定有他的目的——要么是想杀我灭口,要么是想与我做某种交易,要么……是想借我的手,除掉陈明这个可能已经失控或构成威胁的‘棋子’。”
他转身看向张正华,眼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如果是第一种,杀我一个市长,动静太大,风险极高,不符合这个网络一贯隐蔽行事的风格。如果是第二种或第三种,那么见面本身就有价值。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握有什么牌,陈明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以及魏老书记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张正华急道,“我们可以布控,在工厂外围埋伏……”
“对方明确说了,多一个人,我就永远看不到真相。”周正帆打断他,“而且,如果对方真有眼线,大规模布控不可能不暴露。我要去,但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他走回办公桌,摊开江市地图,手指精准地落在城西区域:“红星纺织厂占地面积约两百亩,有厂房、仓库、办公楼等建筑三十余栋。对方约在三号仓库,那是一个独立的单层钢结构仓库,位于厂区东南角,靠近围墙,旁边有一条废弃的铁路支线。”
张正华凑过来看地图:“你的意思是……”
“我不能带人进去,但你们可以在外围。”周正帆的手指沿着厂区外围划了一个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几个制高点,可以远程观察。不需要进厂,只需要确保没有其他人员大规模潜入厂区,以及……如果我长时间没有出来,或者发生意外,你们能知道该去哪里找我。”
“这还不够!至少我要安排便衣在厂区几个入口附近待命,一旦有情况,三分钟内就能冲进去!”
“可以,但必须极度隐蔽,车辆不能开近,人员要伪装成环卫工、路政检修工等。”周正帆点头,“另外,我需要一些技术装备。”
他列了一个清单:一个微型定位发射器,藏在皮带扣或鞋跟里;一个具备录音和实时传输功能的隐蔽式摄像设备,最好伪装成纽扣或钢笔;一件轻便的防刺背心。
“这些东西,省厅技侦部门应该有,以你的渠道,今天中午前能弄到吗?”
“我尽量。”张正华记下要求,仍不放心,“正帆,还有一个问题——陈明那边,你真要按他说的,去‘偶遇’试探?”
周正帆沉默片刻:“要,而且要在今天上午,在公开场合,以最自然的方式。”
“为什么?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恰恰相反。”周正帆摇头,“对方让我去问,就是想看我的反应。如果我刻意回避,反而显得我心虚,或者我已经对陈明采取了秘密调查,这会让对方警觉。我要做的,是‘被动’地、‘偶然’地得知魏长明这个名字可能与陈明有关,然后以‘顺便问问’的姿态,在公开场合向陈明提起。我的反应要自然,要带着合理的疑惑,甚至可以是‘这人是不是重名’的猜测。”
他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四十:“今天上午九点,市政府有个‘优化营商环境重点企业座谈会’,我和陈明都要参加。座谈会后,有个简短的茶歇,那是机会。”
张正华明白了周正帆的意图——既要按照神秘人的指示行动,以避免对方察觉异常取消约会或采取更极端措施;又要将这场试探控制在公开、自然的范畴内,不给陈明传递错误信号,也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好,我这就去准备。”张正华拿起外套,“定位和录音设备,我会在上午八点前送到你办公室。外围布控方案,我和马国强亲自制定,用最可靠的人。另外……”
他犹豫了一下:“正帆,这件事,要不要向郑书记或省纪委李书记报告?”
周正帆沉思良久,摇头:“暂时不要。第一,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一个匿名威胁电话就惊动上级,不稳妥。第二,对方明显在观察我们的动向,知道的人越多,泄密风险越大。第三……如果陈明真的有问题,而省纪委内部有他的人,报告反而会让他提前防范。”
他看向张正华,目光坦然而坚定:“正华,这次我必须冒这个险。不仅是为了查清真相,也是为了……”他顿了顿,“为了保护那些可能被卷入的无辜者,比如魏老书记的名誉,也为了给所有在这条战线上坚持的人,一个交代。”
张正华重重拍了拍周正帆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午八点,张正华准时将一个小巧的黑匣子送到周正帆办公室。里面是一枚改造过的衬衫纽扣,内置高清摄像头和麦克风,通过加密信号实时传输到五百米内的接收器;一个皮带扣,内含定位和生命体征监测功能;一支外观普通的钢笔,按下特定部位可以发射强光致盲闪和高压电击;还有一件轻薄如常的纤维防刺背心。
“纽扣的传输距离有限,但我们在红星厂对面的一栋废弃水塔里设置了中继站,信号可以覆盖整个厂区。”张正华简要说明,“皮带扣的定位和生命体征数据,我们会实时监控。钢笔是最后的手段。另外,我们在你车上也装了追踪器。”
周正帆换上装备,感受了一下,几乎察觉不到异常。他对着镜子整理衬衫,将那枚特殊的纽扣扣在第二颗位置,正好在领带下方,不引人注目。
八点四十五,他乘车前往市政府会议中心。路上,他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两场“会面”——与陈明的试探,与神秘人的对决。
九点整,“江市优化营商环境重点企业座谈会”准时开始。能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室座无虚席,本市三十余家重点企业的负责人、相关行业协会代表、以及市政府有关部门负责人齐聚一堂。按照会议议程,会议由常务副市长陈明主持,市长周正帆做主旨讲话。
周正帆走上讲台,目光扫过会场,在陈明脸上停留了一瞬。陈明正低头翻阅讲话稿,神情专注。他今天穿着藏青色西装,白衬衫,蓝色条纹领带,标准的官员着装,显得干练而稳重。
“各位企业家朋友,同志们,大家上午好。”周正帆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今天把大家请来,主要是想听听大家对江市营商环境最真实的感受,最迫切的需求,最中肯的意见……”
他的讲话围绕近期出台的《优化审批流程若干意见》展开,既肯定成绩,也不回避问题,语气诚恳务实。台下不时响起掌声。陈明作为文件起草牵头人,在周正帆讲话后做了补充说明,重点介绍了文件中的创新举措和风险防控设计,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座谈会持续到十一点半。在自由发言环节,几位企业家提出了审批环节中的具体堵点,周正帆和陈明现场办公,指定相关部门限期研究解决。会场气氛热烈而务实。
十一点四十,座谈会结束,进入会务安排的二十分钟茶歇时间。与会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服务员推着餐车提供茶点。
周正帆端着一杯清茶,看似随意地踱步到靠窗的位置。陈明正与发改委的同志说着什么,见周正帆过来,便结束交谈走了过来。
“市长,刚才几位企业家的建议很有价值,特别是关于电子证照互认的问题,我们确实需要加快进度。”陈明主动说起工作。
“是啊,优化营商环境,就是要解决这些一个个具体痛点。”周正帆点头,抿了口茶,语气自然地带出话题,“说到具体问题,我早上接到一个老同志的电话,提到一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一想,好像听你提起过?”
“哦?什么名字?”陈明好奇地问。
“魏长明。”周正帆看着陈明的眼睛,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红旗乡的老书记,很多年前退休了。打电话的是他以前的一个下属,说魏老书记生前好像帮谁牵线办过什么事,具体没说清。我印象里,你刚到江市时,有一次闲聊,好像提到过认识红旗乡那边的人?”
这个问法很巧妙——既点出了“魏长明”这个名字,又将其包装成“老同志来电提及”,且用“好像听你提起过”这样模糊的记忆,给陈明留下了否认或确认的空间。
陈明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快得几乎捕捉不到,随即恢复自然:“魏长明……这名字我倒没什么印象。红旗乡我是知道的,在江北县吧?我大学刚毕业时,在省政策研究室实习,跟着老主任下去调研,去过江北县,但没到红旗乡。可能是您记错了,或者我闲聊时提过别的乡?”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先表示对名字“没印象”,再点出红旗乡的位置,然后提供了一段合理的、难以查证的个人经历(多年前的实习调研),最后以“可能记错”轻描淡写地带过。
周正帆心中警铃微作。陈明的反应太快,太完整,像预先排练过。而且,他特意强调“大学刚毕业时”“实习”,将时间点推到二十多年前,增加了查证难度。
“可能是我记岔了。”周正帆笑了笑,顺势转移话题,“人老了,记忆力不如从前。对了,下午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原定的城市规划专题会,你主持一下?”
“没问题,市长您忙。”陈明爽快应下,眼神关切,“是家里的事?小雅同志恢复得还好吧?”
“还好,谢谢关心。一点琐事而已。”周正帆含糊带过,又闲聊了几句工作,便借口接电话,离开了茶歇区。
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收敛。陈明的反应,没有明显破绽,但那种过于流畅的应对,反而显得不自然。更重要的是,在听到“魏长明”三个字时,陈明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不是茫然,而是一种……被触及某个敏感点的警觉。
回到车上,周正帆对司机说:“回办公室。”然后闭上眼睛。微型耳麦里传来张正华的声音:“信号清晰。陈明的反应录下来了,会后我们分析。你现在感觉如何?”
“他有所隐瞒。”周正帆低声说,“但掩饰得很好。魏长明这条线,要深查,从他的人际关系网,特别是退休前后几年接触的人查起。”
“明白。红星厂那边,布控已经就位。水塔里的观察点可以看到三号仓库大门,目前没有人员活动迹象。你确定要按计划去?”
“去。”周正帆睁开眼,目光坚定,“我已经‘偶遇’过陈明了,完成了对方的要求。现在,该去会会那个藏头露尾的朋友了。”
下午两点,周正帆换上一身便装——深色夹克,休闲裤,普通运动鞋。定位器和纽扣摄像机已经就位,防刺背心穿在里面。他将那支特制的钢笔插在夹克内袋。
出发前,他给妻子林晓薇打了个电话:“晓薇,我下午要出去办点事,可能晚点回来。小雅今天怎么样?”
“情绪稳定多了,上午还看了会儿书。你忙你的,注意安全。”林晓薇的声音透着担忧,但努力保持着平静。
“好,晚上见。”周正帆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对等候的张正华和马国强点了点头,“我出发了。保持通讯静默,除非我发出求救信号,或者生命体征异常,否则不要有任何动作。”
“一定平安回来!”张正华重重握了握他的手。
周正帆独自驾驶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出市政府大院,汇入午后的车流。后视镜里,他看到两辆普通的车辆以不易察觉的距离交替跟随,那是张正华安排的远程保护小组。
下午两点四十,车辆驶入城西老工业区。这里的街道宽阔但冷清,两旁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成的老厂房,大多已经废弃,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红星纺织厂的锈蚀铁门半开着,门柱上的厂名斑驳脱落。
周正帆将车停在厂门外两百米处的路边,这里停着几辆同样落满灰尘的废弃车辆,不显突兀。他下车,环顾四周。深秋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在破败的建筑上,风吹过空荡的厂房,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某种哀鸣。
他看了看手表,两点五十。整理了一下夹克,摸了摸内袋里的钢笔,然后迈步走向那扇半开的铁门。
厂区内荒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破碎的玻璃、锈蚀的机器零件散落各处。按照记忆中的地图,他沿着一条水泥路向东南角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厂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那座废弃的水塔静静矗立。周正帆知道,张正华和马国强就在那里,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能抬头看,不能有任何暗示性的动作。
三号仓库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个长约八十米、宽约四十米的单层钢结构建筑,蓝色的铁皮外墙大片锈蚀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底漆。仓库正面有两扇对开的巨大铁门,其中一扇半掩着。
周正帆在距离仓库约五十米处停下脚步。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铁皮缝隙的尖锐嘶鸣。他对着空旷的厂区,朗声说道:“我来了。一个人。”
声音在废墟间回荡,无人应答。
他等了约一分钟,迈步走向那扇半掩的铁门。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仓库内部深邃的黑暗,像一张等待着吞噬猎物的巨口。
下午三点整。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 第二节
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空旷的仓库内激起悠长的回音。周正帆站在门口,眼睛适应着内部的昏暗。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破败。高高的钢架结构上挂着残破的照明灯罩,几缕天光从屋顶的破洞斜射下来,在满是灰尘和杂物混凝土地面上投下诡异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气味。远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纺织机械,蒙着厚厚的灰尘,像一群沉睡的钢铁巨兽。
仓库深处,大约在中间位置,似乎有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周正帆眯起眼睛,看到那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椅子,桌上似乎放着一个黑色的方盒子。
“周市长,很准时。”
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没有使用变声器,是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年纪应该不小了。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难以判断具体方位。
周正帆没有贸然深入,站在原地,声音平稳:“我按约来了。你也该露面了吧?”
“往前走,到桌子这里来。”那个声音说道,“放心,今天请你来,不是要你的命。至少现在还不是。”
周正帆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运动鞋踩在积灰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阴影区域,右手自然垂在身侧,距离内袋里的钢笔只有寸许。
走到距离木桌约十米处,他停下脚步。现在可以看清,桌子确实很旧,漆面剥落,桌腿不稳。桌上放着的黑色方盒子,像是一个老式的磁带录音机。两把椅子相对摆放。
“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周正帆辨出了方向——来自桌子后方,一堆废弃的纺织机后面。
周正帆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既然请我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出来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从机器堆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身材瘦高,穿着普通的灰色夹克,深色裤子,头发花白,面容清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步伐很稳,但背微微佻偻,给人一种长期伏案工作的知识分子印象。
周正帆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张脸,没有印象。
“周市长,久仰。”老人在桌子对面站定,目光透过镜片打量着周正帆,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探究,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默,沉默的默。退休前,是省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副总工程师。”
沈默?周正帆快速回忆,省建筑设计研究院……他记得,金光化工新区的部分设计,还有跨江大桥的初步方案论证,似乎都请过省设计院的专家。但这个名字,他确实陌生。
“沈工找我,用这种方式,恐怕不是为了讨论建筑设计吧?”周正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姿态放松但保持警觉。
沈默也坐下,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那个老式录音机:“当然不是。我请你来,是想给你听点东西,看些东西,然后……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周正帆挑眉,“用威胁的方式请我来谈交易,沈工的风格倒是独特。”
“威胁是必要的保障。”沈默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知道你外面有人,水塔里,还有厂区周围的路口。但我可以保证,在我们谈完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按下录音机的一个按钮,“先听听这个。”
录音机发出沙沙的电流声,然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醉意,语无伦次,但周正帆瞬间辨认出来——是李建军!前常务副市长李建军的声音!
“……吴老板放心,江北新区那块地,指标调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规划委会上会通过的……对,容积率可以提,绿化率嘛,做个样子就行……什么?省里有人问?没事,陈明那边……陈明是我老同学,他刚上来,需要政绩,我跟他说了,这是大项目,对江市发展好,他……他懂规矩……”
录音不长,约两分钟,里面李建军明显处于醉酒状态,但透露的信息触目惊心:违规调整土地指标,承诺提高容积率,降低绿化标准,并提及“陈明懂规矩”。
录音结束,沈默又按下一个按钮,录音机里传出另一个声音,这次是一个女人,声音冷静清晰,是吴婷婷!
“……魏工,这件事您必须帮我们。规划评审会下周三开,您是专家组组长,只要您在最终意见里写上‘原则同意,建议对部分技术参数进行优化’,剩下的事情我们处理。这是五万,辛苦费。等方案通过,还有重谢。”
一个苍老但坚定的男声回答:“吴总,这不符合规定。你们这个方案,建筑密度严重超标,消防通道宽度不足,安全隐患很大。我不能签字。”
“魏工,您儿子在省城买房,首付还差不少吧?我们可以提供无息借款。您孙子明年要上小学,实验附小的名额,我们也能想办法。”
沉默良久,那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们……你们调查我?”
“只是了解情况,方便更好地合作。魏工,您是老专家,德高望重,何必为了些死规定,耽误自家儿孙的前程呢?下周三,等您的好消息。”
通话结束。
周正帆的心沉了下去。第二个录音里的“魏工”,难道就是魏长明?魏老书记退休后,被返聘到过规划评审专家组?
“第一个录音,是两年前,李建军和江东建设集团董事长吴天雄在一次私人会所聚会时,被偷偷录下的。录音设备,是我提前安装的。”沈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第二个录音,是一年半前,吴婷婷打电话给我父亲魏长明时,我父亲按了电话录音键留下的。我父亲,魏长明,退休前是省城市规划协会的专家委员,常被抽调到各地参加重大项目评审。”
周正帆猛地抬头:“你是魏老书记的儿子?你不是姓沈……”
“我随母姓。”沈默淡淡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姓沈。父亲后来再婚,有了新的家庭,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他退休后,被返聘为专家,本来是想发挥余热,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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