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留肝胆（2/2）

一个个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他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漩涡中心，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暗流和隐藏的杀机。

**凌晨两点，王建国秘书长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坚定。

“我和刘省长连夜向罗书记做了汇报。”王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三位主要领导达成了高度共识：无论涉及到谁，无论级别多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周正帆精神一振！省委最高层的态度如此坚决，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但是，”王建国话锋一转，语气极其严肃，“调查必须绝对保密，讲究策略！罗书记已经亲自与中央纪委主要领导进行了电话沟通，中央纪委将派出精干力量，以其他名义进驻我省，秘密展开调查。在中央调查组得出结论之前，我们必须稳住局面，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和动荡！”

他走到周正帆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正帆，现在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陈明在省里经营多年，耳目众多。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让他狗急跳墙。所以，你和知道这件事的极少数同志，必须像平常一样工作和生活，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周正帆重重地点头：“我明白，秘书长。”

“还有，”王建国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关于你的去留问题。之前，我和刘省长，包括秦怀远同志，都倾向于你留在省里，这是出于对你个人发展和安全的考虑。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江市的班子，必须尽快加强，必须由绝对可靠、敢于担当、又能稳住局面的同志去主持政府日常工作。魏长明提拔了，但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分量、更能协调各方的人回去，担任常务副市长，一方面抓发展，稳增长，另一方面……也要配合省里和中央后续可能的工作。”

周正帆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明白了王建国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回江市，不仅仅是去工作，更是去参与一场更高层级、也更凶险莫测的斗争！是去站在风暴即将来临的最前沿！

“这是一个火线任命，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岗位。”王建国紧紧盯着周正帆的眼睛，语气沉重，“你回去，可能会直面来自陈明残余势力的反扑，可能会陷入更复杂的政治漩涡。所以，组织上不强迫你，给你选择的权利。是留在省里，相对安全地等待风波过去，还是……迎着风浪，重返江市？”

王建国将最终的选择权，再次交还到了周正帆的手上。只是这一次，这个选择的份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因为它不仅仅关乎个人前途和家庭安危，更关乎一场事关全省大局的严峻斗争。

**周正帆站在那里，感觉肩上的担子有千钧之重。** 书房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是他内心挣扎的写照。

（第二节完）

## **第三节**

**周正帆没有立刻回答。**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惊天动地的消息，更需要时间权衡这重于泰山的抉择。王建国秘书长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给他换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回椅子上，等待着。

书房里只剩下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每一秒都敲击在周正帆的心上。留在省里，凭借中央论坛发言的机会和促进中心的平台，他可以安全地积累资本，远离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这是理智的选择，是符合个人和家庭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但是，他的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李建军那封举报信的内容，浮现出陈明那张看似温和却可能隐藏着巨大贪婪的面孔。如果举报属实，那么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对江东省的政治生态、对无数干部的前途命运、对全省改革发展的大局，造成的破坏将是难以估量的！放任不管，他周正帆于心何安？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的初心和使命又何在？

他又想到江市，那片他奋斗了十几年、浸透了他心血的土地。那里有刚刚看到改革曙光的山源县，有被李建军等人蹂躏后亟待拨乱反正的官场，有期盼着能真正为民做主、带领他们发展的普通干部和群众……此时此刻，江市需要的，不正是一个了解它、热爱它、敢于为它赴汤蹈火的人吗？

魏长明在电话里那失落又强撑的声音再次响起：“无论您在哪里……山源县我们会守好……” 守好？在即将来临的、可能波及全省的超级风暴面前，魏长明他们，守得住吗？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的“明智”退缩而受到冲击甚至伤害，他周正帆余生又能心安吗？

个人安危，家庭幸福，前程算计……这些曾经重重压在他心头的考量，在“陈明”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巨大阴影和可能引发的灾难性后果面前，似乎突然变得轻了。

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在党旗下宣誓的场景，想起了初入官场时那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朴素理想，想起了在金光化工爆炸废墟前立下的“绝不辜负”的誓言……这些被他埋藏在心底深处、几乎要被现实磨平棱角的信念，在此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钢铁，重新变得炽热和坚硬！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建国秘书长，眼神中的迷茫和挣扎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一往无前的坚定。**

“秘书长，”周正帆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不是在做一个关乎命运的抉择，而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我请求组织批准，我回江市。”

王建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有欣赏，有欣慰，更有难以掩饰的担忧。他沉默了几秒钟，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想清楚了？这一回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前面可能是万丈深渊。”

“想清楚了。”周正帆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担子，总要有人去扛。我是从江市出来的，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这个时候，我回去，义不容辞。”

“好！好一个‘义不容辞’！”王建国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周正帆，我没看错你！这才是我党的好干部！关键时刻，顶得上去！担得起来！”

他走到周正帆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既然你决定了，省委就会全力支持你！任命很快就会下达。你回去之后，第一要务是稳住局面，抓好发展，不能让江市的各项工作因为李建军案和陈明……的事情受到影响。第二，要秘密配合好后续可能的工作，但要注意方式方法，绝对保密，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我会让有关部门加强对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保护。”

“是！感谢秘书长，感谢组织的信任！”周正帆挺直了胸膛。

“去吧，回去准备一下，也和家里人好好沟通。”王建国挥了挥手，“省委这边，我和刘省长、罗书记，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离开王建国家，走在凌晨空旷寂静的省委家属院里，清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周正帆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 所有的纠结、权衡、算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知道了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这是一种卸下所有包袱、直面命运的坦然和勇毅。

回到家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林晓薇显然一夜未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谈完了？”她站起身，关切地看着他。

“嗯。”周正帆走过去，轻轻抱住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晓薇，对不起，我……决定回江市。”

林晓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软化下来，她没有吵闹，没有质问，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久久没有说话。周正帆能感觉到胸前的衣襟被温热的泪水浸湿。

良久，林晓薇才抬起头，用手背擦去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就知道……劝不住你的。你这个人，看着温和，骨子里比谁都倔……决定了，就去做吧。家里……有我。”

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无尽的支持和理解。周正帆紧紧抱着妻子，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周正帆像往常一样到促进中心上班，主持工作会议，处理文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少了之前的热络，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显然，他即将重返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的消息，以及背后可能涉及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已经在极小范围内流传开了。

中午，他接到了秦怀远主任的电话。秦主任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少了之前的亲近，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正帆同志，听说组织上决定让你回江市挑更重的担子？恭喜啊！这是省委对你的信任和重托。回去之后，要团结同志，扎实工作，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向委里反映。”

“谢谢秦主任一直以来的关心和培养，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周正帆平静地回应。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更深层次的东西。

**三天后，省委组织部的正式任命文件下达：任命周正帆同志为江市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为江市常务副市长人选。**

尘埃落定。

在办理工作交接，准备奔赴江市的前夕，周正帆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整理物品。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江东省地图上，江市的位置被他用红笔轻轻圈了出来。

那里，有未竟的事业，有等待他的战友，有期盼发展的百姓，也有未知的凶险和挑战。

他知道，此一去，便是真正的“赴汤蹈火”。但他心意已决，肝胆相照，虽千万人吾往矣。

**就在他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于晓伟匆匆进来，递给他一个密封的档案袋，脸色异常凝重：“主任，这是中央政策研究室赵东升局长派人紧急送来的，标注‘绝密’，指定您亲启。”**

周正帆心中一凛，接过档案袋，挥手让于晓伟先出去。他拆开密封，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是机打的几行字，没有署名：

“据悉，目标人物（指陈明）近期活动异常频繁，与境外某些势力接触密切，其家族成员有紧急办理出国手续迹象。风暴将至，恐有变数。汝赴任之地，已成漩涡之眼，万事谨慎，必要时可持此函与驻当地‘利剑’小组联络。保重。”

周正帆看着这页纸，瞳孔骤然收缩。陈明果然已经有所察觉，甚至可能在准备后路！而“利剑”小组……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中央派驻在地方的某种特殊安全或调查力量。

他即将返回的江市，不仅仅是漩涡之眼，更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场更高层级、更激烈斗争的暴风中心！

他缓缓将纸条折好，放入贴身的内袋，然后深吸一口气，拎起简单的行囊，毅然走出了这间他工作了短暂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办公室。

**门外，新的征程和未知的风暴，正等待着他。**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