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急流勇退？（2/2）

周启年的话语中，不乏撇清关系和表明立场的意味。周正帆与他简单交流了几句，重点强调了稳定干部队伍、抓好当前工作的重要性。

紧接着，市委书记郑向东也打来了电话，语气则要沉重和复杂得多：“正帆同志，李建军的事情，给我们江市敲响了警钟啊！教训深刻！这也说明，我们之前的某些工作，确实存在不足和漏洞。省里这次雷厉风行，体现了反腐倡廉的坚定决心，我们市委坚决拥护！关于山源县魏长明同志的使用问题，我们市委也进行了重新研究，认为这样有能力的干部，还是应该放在更能发挥作用的岗位上。我们准备提名他担任山源县县长，接替即将到龄退休的老县长，你看怎么样？”

郑向东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提出提拔魏长明！这既是迫于李建军倒台后权力格局变化的现实，也是一种向周正帆，或者说向省里支持周正帆的力量示好的姿态。

周正帆心中明了，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多少兴奋，反而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权力场上的现实与无情。他平静地回答：“郑书记，关于魏长明同志的使用，我相信市委一定会从工作需要和干部德才出发，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李建军的落马，仿佛一下子扫清了周正帆在省里工作的许多无形障碍。** 之前那些若隐若现的阻力似乎消失了，来自各方的“关心”和“问候”也变得更加真诚和热情。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个促进中心主任的份量，在很多人心中加重了。

几天后，秦怀远主任再次邀请周正帆到他办公室“喝茶”。

这一次，秦主任的脸上满是欣慰和赞赏的笑容：“正帆啊，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没让我失望！李建军这颗毒瘤被挖掉，大快人心！这也证明了，省委省政府让你来负责优化营商环境工作，是英明的决策！只有敢于向破坏营商环境的行为亮剑，才能真正营造出风清气正的发展氛围！”

他亲自给周正帆斟上茶，推心置腹地说：“经过这件事，你的位置算是彻底稳住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继续留在促进中心，把这个平台做大做强，成为全省营商环境建设的权威和标杆。以你的能力，加上现在的势头，未来接我的班，或者到其他更重要的厅局担任一把手，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秦怀远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周正帆的反应，继续说道：“这第二条路嘛……江市经过这次震荡，班子需要加强，特别是需要像你这样熟悉情况、敢于碰硬、又懂得改革的干部回去稳定大局，打开新局面。我听说，省委组织部已经在考虑江市常务副市长的人选……如果你有意愿，我可以向省委推荐。”

回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

周正帆的心猛地一跳！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择！常务副市长是市政府的二把手，权力和责任远非之前的秘书长或者现在的中心主任可比，是通往市长、甚至市委书记岗位的关键台阶。而且，是回到他熟悉的江市，在他跌倒过、也奋斗过的地方，带领它走向新生！这对他个人而言，是衣锦还乡，是实现更大抱负的绝佳机会！

看着周正帆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秦怀远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这对你很有吸引力。回去主政一方，是很多干部的梦想。但是，正帆，作为长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江市经过李建军这件事，看似毒瘤已除，但水面下的暗流未必就平息了。李建军能在江市盘踞这么多年，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保护伞？他留下的摊子，各种矛盾盘根错节，回去接手，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而在省里，环境相对超脱，视野更高，进退余地更大。你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再去蹚那趟浑水呢？在省里积蓄几年力量，无论是资历、人脉还是政策水平，都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再到地方，起点更高，把握更大。”

秦怀远的话，句句在理，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和提点。留在省里，是“稳”；返回江市，是“险”。如何抉择？

**周正帆端着那杯温热的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山源县开发区企业主满意的笑脸，浮现出魏长明充满斗志的眼神，也浮现出金光化工爆炸后的废墟和李建军那阴鸷的面孔……

（第二节完）

## **第三节**

**就在周正帆面临人生重要抉择，内心激烈斗争之时，一场针对他个人的新危机，已悄然迫近。**

这天下午，他正在主持召开中心内部会议，讨论评估指标体系框架，秘书于晓伟（已正式调入中心担任综合处处长）神色紧张地推门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主任，省委宣传部网信办紧急通报，境外某知名调查报道网站，刚刚发布了一篇长篇‘爆料’文章，矛头直指您和您的家人！”

周正帆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宣布休会十分钟，立刻和于晓伟回到办公室。

于晓伟已经将那份报道的翻译件打印了出来。文章标题极其耸动：《江东省“改革明星”周正帆的另一面：家族腐败与权力寻租》。文章以所谓“知情人士”提供的“内部材料”为依据，详细“揭露”了几件事：

第一，指称周正帆利用职权，帮助其堂兄周老五在江市承揽了大量政府工程，并提供了几份经过篡改的合同复印件和银行流水作为“证据”。

第二，声称周正帆女儿周小雅在国外留学期间，生活奢靡，拥有多辆豪车和豪宅，资金来源于周正帆通过白手套收受的贿赂，并配了几张周小雅与国外同学正常合影的照片，却故意模糊背景，暗示其身处奢华场所。

第三，也是最恶毒的一点，文章暗示周正帆与已被调查的李建军案有牵连，声称李建军之所以迅速落马，是周正帆为了“杀人灭口”，掩盖他们之间存在的共同利益输送关系。

这篇报道，歪曲事实，移花接木，捏造证据，但其行文极具迷惑性，而且选择在境外有影响力的媒体发布，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从人格和道德上彻底搞臭周正帆，破坏他“改革明星”的形象，进而影响他的政治前途。

“无耻！卑鄙！”于晓伟气得脸色发白，“这些都是赤裸裸的诬蔑！我们必须立刻辟谣，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周正帆看着那份充满恶意的报道，内心反而出奇地平静。这种手段，他并不陌生。这只是失败者的疯狂反扑，是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的垂死挣扎。

“晓伟，冷静。”周正帆沉声道，“立刻做几件事：第一，将情况迅速向省委宣传部、网信办和王建国秘书长汇报，请省里统一协调应对。第二，以我个人的名义，准备一份严正声明，驳斥不实指控，表明将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合法权益的态度。第三，联系我在江市的堂兄周老五，让他准备好当时我拒绝他请托的相关证据（如有录音或证人）。第四，让我爱人晓薇和小雅也做好准备，必要时可以公开部分合理的家庭财产和消费情况，以正视听。”

他条理清晰地下达着指令，仿佛在处理一件与己无关的工作。这种冷静和镇定，让于晓伟也慢慢平静下来。

“主任，我马上去办！”于晓伟转身欲走。

“等等，”周正帆叫住他，目光锐利，“你私下通过我们在公安系统的关系，查一查这篇文章最初的信息来源和资金流向。我怀疑，这和‘寰宇未来’那条线上的残余势力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境外的某些力量。”

“明白！”

**应对工作迅速展开。** 在省委宣传部的统一协调下，省内主流媒体和权威网络平台迅速发声，批驳境外不实报道，强调周正帆同志一贯廉洁自律、勇于担当，是经过组织严格考察的优秀干部。周正帆的个人声明也通过官方渠道发布，态度坚决，理直气壮。

同时，于晓伟那边也传来了调查进展。初步查明，这篇报道的原始材料，是由一个境外账户支付高额费用，委托该网站炮制的。而材料中涉及的所谓“证据”，经过技术鉴定，存在明显的伪造和篡改痕迹。资金流向虽然暂时未能追溯到最终源头，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与李建军案相关的利益集团。

这场舆论风波，在省里的强力干预和周正帆自身的硬气回应下，很快被压制下去。非但没有达到抹黑周正帆的目的，反而让更多人看清了那些躲在暗处的对手的卑劣手段，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提升了周正帆的声望和同情分。

**风波过后，秦怀远主任再次找周正帆深谈了一次。** 这次，他的态度更加明确。

“正帆，看到了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秦怀远语重心长，“你想老老实实做点事，但有些人就是不答应！这次他们能在境外媒体造谣，下次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更下作的手段！江市那个地方，现在就是个漩涡中心！李建军虽然倒了，但他背后的关系网未必就彻底清除了，那些利益受损者会甘心吗？你这个时候回去，就是众矢之的！”

他递给周正帆一份内部参考材料：“你看看，这是中央有关部门关于新时期领导干部加强自身防护的提醒。像你这样在改革中触动利益、坚持原则的干部，很容易成为别有用心者攻击的目标。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我们要既鼓励担当，也要注意保护。留在省里，平台高，相对超脱，有组织作为坚强后盾，安全性要高得多。这不仅是为你个人考虑，也是为工作大局考虑。”

秦怀远的关怀，情真意切，分析也入情入理。留在省里，似乎是于公于私都更优的选择。

**晚上，周正帆回到家中。** 父亲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但精神不如从前。妻子林晓薇脸上带着担忧，女儿周小雅也因为境外报道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

“正帆，要不……我们就听秦主任的，留在省里吧？”林晓薇给他端上一杯安神茶，轻声劝道，“你在下面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好不容易在省里站稳脚跟，级别也上去了，工作也顺心，何必再回去招惹那些是非？我和小雅，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看着妻子眼角细密的皱纹和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周正帆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他深知，因为他的坚持，家人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担惊受怕。如果他选择留在省里，无疑能给家人一个更安稳、更有保障的生活环境。

他走到窗前，望着省城璀璨的万家灯火。这里的繁华、秩序和相对简单的环境，与江市那种错综复杂、暗流汹涌的局面形成了鲜明对比。急流勇退，安居省城，享受天伦之乐，同时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出贡献，这难道不是一种很好的人生选择吗？

**然而，就在他内心天平逐渐倾向于“留下”时，他接到了魏长明的电话。** 魏长明的语气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周主任！市委常委会刚刚通过，提名我担任山源县县长！谢谢您！我知道，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周主任，您什么时候回来？山源县需要您，江市需要您！我们有太多想法等着和您一起实现！金光化工那片废墟，还等着我们去把它变成新的希望！”

魏长明的话，像一道强光，穿透了周正帆内心的迷雾。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曾经满目疮痍的土地，看到了那些期盼改革和发展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曾经在那里许下的誓言。

个人安危，家庭安逸，前程算计……这些固然重要。但是，有些责任，有些承诺，有些未竟的事业，似乎比这些更加沉重，也更加值得去坚守。

**他久久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魏长明也安静地等待着。** 窗外，省城的夜依旧宁静而璀璨。但周正帆知道，在几百里之外的江市，另一片天空下，另一场关乎城市命运和无数人未来的战斗，正等待着他去做出抉择。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