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未来已来（1/2）

## **第一节

**周正帆盯着魏长明发来的加密信息，指尖冰凉。** “鼎鑫资本”、“宏图战略”、背景更深的神秘公司、大规模土地收购、非常规手段……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阴云密布、山雨欲来的图景。他们想干什么？提前知晓省里重大规划？这背后牵扯到的，恐怕不仅仅是商业投机那么简单！

他立刻回复魏长明：“密切监视，收集证据，暂勿打草惊蛇。重点查清神秘公司背景及土地最终流向。注意自身安全。”

信息发出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身在省城，他对江市尤其是山源县的具体情况鞭长莫及，此刻能依靠的只有魏长明。当务之急，是尽快在省里打开局面，获得更准确的信息渠道和更高的支持力度。

**机会很快来临。** 省政府秘书长王建国通知他，随同刘省长赴京参加一个由国家发改委组织的高级别研讨会，主题是“新形势下深化改革开放与推动高质量发展”。与会者除了国家部委领导，还有来自全国部分省市的负责人、知名专家学者和优秀企业家代表。

这是周正帆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会议。坐在庄严肃穆的会场，听着台上那些平时只能在新闻里看到的人物，纵论国际国内大势，阐述国家宏观战略布局，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天外有天”。与之前在江市、甚至在省里起草文件时的视角完全不同，这里讨论的是关乎国计民生的顶层设计，是引领未来五年、十年甚至更长远发展的航向。

一位来自顶尖高校的经济学家在演讲中，犀利地指出了当前地方政府在推动发展中存在的几个误区：过于依赖投资拉动，忽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产业规划同质化严重，缺乏基于比较优势的差异化竞争；在“放管服”改革中，一些地方存在“为了简化而简化”，忽视了监管能力和体系的同步建设……

这些观点，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周正帆思维的枷锁。他联想到江市、联想到山源县的实践，既有吻合之处，也发现了许多值得深思和改进的地方。他飞快地记录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吸收、整合。

茶歇期间，他主动走向那位经济学家，谦逊地就山源县改革中遇到的“效率与监管平衡”问题请教。经济学家对这个来自基层的具体案例很感兴趣，与他深入交流了将近二十分钟，提出了不少极具启发性的建议。

刘省长在一旁看到周正帆不卑不亢、善于学习的样子，微微颔首，对身边的王建国低语道：“这个小周，是块好料子，悟性高，肯钻研。”

会议第二天，是分组讨论。周正帆所在的小组，聚集了来自东部沿海某经济强省、中部农业大省以及西部资源型省份的几位厅级干部。这些同行的思路、谈吐和所分享的实践经验，再次让周正帆感到了差距和震撼。

东部强省的那位干部，谈论的是如何利用数字技术打造“城市大脑”，实现城市治理的智能化、精细化，其理念和技术应用的前沿程度，让周正帆感觉自己所在的江市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时代。中部省份的干部，则聚焦于乡村振兴和农业产业化，其探索的“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新模式，以及对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深刻理解，同样令人耳目一新。西部省份的同行，则分享了他们在生态保护与绿色发展之间寻找平衡点的艰难与创新。

与这些优秀的同行交流，周正帆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再仅仅局限于江市一隅，也不再仅仅满足于审批流程的简化，他开始思考如何将数字治理、产业生态、绿色发展等更宏大的命题，融入到江市乃至全省的未来发展蓝图之中。

**他意识到，“未来已来”，不仅仅是技术的迭代，更是发展理念、治理模式和竞争维度的全面升级。** 如果不能紧跟甚至引领这股潮流，他和他的城市，都将在新一轮的区域竞争中被无情地甩在后面。

晚上，参会人员有一个小范围的聚餐。周正帆被安排与几位来自国家部委的司局级干部同桌。他抓住机会，谨慎而又不失分寸地介绍了江东省尤其是江市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的一些探索，并委婉地提到了在改革深化过程中遇到的新问题，比如某些资本基于信息优势进行的超前布局可能对市场公平和长远规划带来的挑战。

一位负责宏观政策研究的司长听后，若有所思地说：“你提到的这个问题很有现实意义。随着改革深入，权力下放，市场活力增强的同时，也确实要警惕资本无序扩张和利用信息不对称进行投机套利的行为。这要求我们的政府，不仅要会‘放’，更要善于‘管’，要建立更敏锐的风险预警和更有效的精准监管机制。这也是我们下一步研究的重点。”

这位司长的话，虽然没有给出具体解决方案，但为周正帆思考“鼎鑫资本”等问题提供了更高的政策视角和理论支撑。

**为期三天的会议结束后，在返回江东省的飞机上，刘省长特意将周正帆叫到身边坐下。**

“正帆，这次会议，感触很深吧？”刘省长和蔼地问道。

“省长，受益匪浅，豁然开朗。”周正帆诚恳地回答，“感觉以前在下面，就像井底之蛙，看到的天空只有那么大。到了省里，视野开阔了一些，这次到北京，才真正看到了全国乃至全球发展的大势和我们所处的历史方位。压力巨大，但也动力十足。”

“有这种感觉就对了。”刘省长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很多干部，缺的就是这种跳出局部看全局、跳出当下看未来的视野和魄力。你之前在江市搞的改革，方向是对的，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是，不能停留在原地。优化营商环境，不仅仅是快一点、方便一点，其最终目的是要构筑起支撑高质量发展的‘软实力’和‘硬支撑’。”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周正帆：“比如，你刚才在聚餐时提到的资本投机问题，这就涉及到如何营造一个更加公平、透明、可预期的市场环境问题。再比如，我们省里刚刚出台的指导意见，如何落地生根，如何与各地的实际结合，防止‘一刀切’，防止好经被念歪，防止在执行环节被打折扣、甚至被利益集团扭曲利用？这些都是更复杂、更考验智慧的课题。”

周正帆认真地听着，他知道，刘省长这是在有意地点拨和培养他。

“未来已来，时不我待啊。”刘省长感慨道，“回去之后，省里准备成立一个‘优化营商环境促进中心’，作为落实指导意见、推动全省营商环境持续优化的一个常设机构和智库平台。我考虑了一下，这个中心主任的位置，很重要，需要一位既懂业务、有实践经验，又有政策水平、敢于创新的年轻干部来挑担子。正帆，你有没有兴趣？”

优化营商环境促进中心主任！这是一个新设立的、直属于省政府办公厅的正厅级岗位！虽然不像市发改委主任或者市政府秘书长那样拥有广泛的行政权力，但其位置超脱，专注于政策研究、评估、督导和推广，视野更广阔，接触面更广，对未来全省营商环境建设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晋升和重用！更重要的是，这个岗位非常适合周正帆目前的状态和能力结构，能让他将在北京汲取的宏观思路与在基层积累的实践经验更好地结合起来。

“感谢省长信任！”周正帆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郑重表态，“我愿意迎接这个挑战，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刘省长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这个任命还需要走组织程序。你心里先有数，暂时不要对外透露。”

“明白！”

**飞机降落在江东省城机场，周正帆随着省领导的车队离开。当他打开手机，一连串的信息涌了进来。其中一条来自于晓伟的信息，让他的好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主任，市委办通知，下周一召开市委常委会，据说主要议题之一是研究……研究山源县领导班子调整问题。有传闻说，魏长明县长可能……会被平调至市档案局任职。”**

周正帆的目光骤然冰冷。调魏长明去档案局？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报复和打压！是针对山源县改革，也是针对他周正帆！他刚刚在省里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光明的未来，而他在江市的根基，却正在被人釜底抽薪！

（第一节完）

## **第二节**

**回到省政府起草组的临时办公室，周正帆立刻感到了气氛的异样。** 组员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有羡慕，有探究，也有疏离。显然，他随同刘省长赴京开会以及可能获得新任命的消-息，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周主任，恭喜啊！”综合二处的孙处长第一个走过来，笑容比以往更加热情，“听说您要高升了？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们二处啊！”

“孙处说笑了，都是没影子的事，组织安排还没定呢。”周正帆谦逊地摆摆手，心里却明白，在省直机关，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些消息灵通人士。

他刚坐下，准备梳理一下这几天落下的工作，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省发改委的刘处长，就是之前在起草组会议上对“极简审批”提出强烈反对的那位。

与之前的公事公办甚至略带抵触不同，今天的刘处长脸上堆满了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正帆主任，忙呢？没打扰您吧？”刘处长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

“刘处，请坐，有什么事吗？”周正帆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是这样，”刘处长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我们委里最近在牵头研究制定《全省数字经济发展三年行动计划》，这是初稿。听说您这次去北京，接触了很多前沿理念，又在基层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所以想请您这个未来的‘优化营商环境’专家，帮我们把把关，提提宝贵意见。”

周正帆心中了然。这是看他即将担任要职，提前来搞好关系，或者说，是来试探他未来可能的工作思路和立场。他翻开文件夹，粗略浏览了一下，计划内容很全面，但感觉还是传统产业思维占主导，对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特别是与政府治理深度融合方面的论述显得薄弱。

“刘处太客气了，我一定认真学习。”周正帆合上文件夹，没有立刻发表具体意见，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刘处，我记得之前咱们讨论指导意见时，您提到过对监管风险的担忧。我这次在北京开会，听到不少关于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手段提升精准监管能力的讨论，感觉很有启发。不知道委里在这方面，有没有一些具体的考虑？”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监管，这是发改委和未来他主管的促进中心都可能涉及的交叉领域，既能展示自己的新视野，也能试探对方的态度。

刘处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正帆主任果然视野开阔！这方面我们确实也在研究，比如构建全省统一的‘互联网+监管’平台，归集各类监管数据等等。不过，难度也不小啊，涉及到数据壁垒、部门协调、标准统一等一系列问题……”

两人就数字治理与精准监管的话题探讨了十几分钟，气氛融洽。周正帆能感觉到，刘处长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从之前的抵触变成了现在的探讨甚至请教。这就是位置变化带来的影响力。

**送走刘处长，周正帆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件。** 他首先看到的是省政府办公厅关于“优化营商环境促进中心”组建方案的征求意见稿。方案对中心的职能定位、内设机构、人员编制等做了初步规划，看得出刘省长和王秘书长对此很重视，赋予了中心相当大的政策研究、评估督导和协调建议权。

他正仔细研读方案，手机震动，是魏长明打来的加密电话。

“周主任，情况比想象的复杂！”魏长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愤怒，“我们初步查明，那个神秘收购土地的公司，注册地在境外，叫‘寰宇未来投资控股’，实际控制人身份极其隐秘，通过层层代持。但有一条线索指向，这家公司与李建军副市长的妻弟控制的一家咨询公司，存在隐秘的资金往来！而且，他们收购的土地，恰好位于传闻中省里规划的新高铁枢纽站和科技创新走廊的辐射范围内！”

周正帆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有内鬼！而且很可能就是李建军！他利用职务之便，提前获取了省里的重大规划信息，然后通过白手套和境外资本，进行土地投机，牟取暴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纪，而是涉嫌严重的职务犯罪和经济犯罪！

“证据确凿吗？”周正帆沉声问。

“资金往来的证据链我们拿到了一部分，但还很薄弱，对方做得非常隐蔽。至于土地规划信息泄露的直接证据，还没有拿到。”魏长明回答，“而且，我感觉到市里最近对我的调查在加剧，纪委和组织部都派人来了，翻来覆去地问开发区改革和项目引进的细节，明显是带着框框来的。我感觉，他们是想尽快把我调离山源县，方便他们下一步动作！”

“我知道了。”周正帆强迫自己冷静，“长明，你坚持住，继续秘密收集证据，但一定要注意策略和安全，不要硬碰硬。省里这边，我来想办法。”

挂了电话，周正帆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对手的反扑如此迅猛和全方位，不仅要在政治上搞臭他、打压他的干将，还要在经济上攫取巨额利益，甚至可能利用境外资本。这盘棋，越下越大，也越下越凶险。

他意识到，必须借助省里的力量，才能打破这个僵局。他立刻拨通了省政府秘书长王建国的电话，请求当面汇报重要情况。

**在王建国秘书长那间宽敞朴素的办公室里，周正帆将魏长明调查到的情况，以及江市可能有人泄露省里重大规划信息、勾结境外资本进行土地投机的问题，做了详细的汇报。** 他没有直接点名李建军，但提供了清晰的线索指向。

王建国听完，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他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沉声道：“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也非常严重！如果属实，这不仅是腐败问题，更可能影响到省里重大战略的顺利实施和国有资产的安全！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他看向周正帆：“正帆，你提供的线索很关键。但这件事牵扯面可能很广，调查必须严格保密，讲究策略。你暂时不要直接介入，以免打草惊蛇。我会立即向刘省长汇报，并协调省纪委、省国安厅和省自然资源厅的精干力量，组成联合调查组，秘密进行调查。”

“是，秘书长！”周正帆心中稍安。有省里出手，事情的解决就有了希望。

“另外，”王建国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关于你担任促进中心主任的任命，常委会这几天就会研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更加谨言慎行，不要授人以柄。江市那边，尤其是关于魏长明同志的使用问题，我会以省政府的名义，适当向江市方面施加影响，尽量保住他。这样一个敢于担当、善于作为的干部，不能因为坚持原则、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就被拿下！”

“谢谢秘书长！”周正帆由衷地感谢。

**离开王建国办公室，周正帆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然而，他刚回到自己的座位，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钱处长——就是之前去山源县调研的那位副处长，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