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乱笔惊魂(2/2)
城池震动得仿佛要崩塌。灰桥石块一片片剥落,街道的裂痕扩展到每一户人家的地基。百姓们哭笑交加,有的跪地求碑,有的扑火求狱,也有的全身裹满乱线,成为行走的乱符。
江枝立在碑脚,双臂张开,仿佛她才是乱笔真正的心脏。她的血液一点点被乱线抽去,顺着那些歪斜的字形蔓延,她的笑声与乱笔合为一体,嘶哑而凶狂:“来啊!碑!狱!一起灭我!哈哈哈哈!我就是乱!”
萧砚的脸色冷得可怖。他握紧灰刀,每一条青筋都绷到极限。他明白,乱笔已不只是江枝的疯,而是真正成了能吞碑毁狱的第三势力。而江枝——正是乱的媒介。若要灭乱,就必须斩她。
可他的手迟迟落不下去。灰刀的锋芒几度逼近她的胸口,却每次都在最后一瞬停住。他的眼神冰冷,却在那冷的深处闪着痛苦。他看见江枝的眼——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疯笑,但疯笑背后,隐约有一丝清醒。那丝清醒像在求他:不要让碑与狱独存。
乱笔的攻势愈发疯狂。它们扭曲成庞大的符阵,像一张无章的网,把碑光和狱焰一层层吞噬。碑心的白光在其中撕裂,残痕的黑焰也被拖碎,二者每一次爆发都震得城中百姓七窍流血。有人在痛苦中喊:“乱……救……”有人在绝望中喊:“碑光!碑光啊——”更多人喊不出声,只能在乱网中像木偶一样颤抖。
萧砚终于抬刀。灰光冷冷刺破夜幕,直指江枝。他冷声道:“你要乱,我便给你乱。可这城,不许亡。”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刻,江枝笑声戛然而止。她抬手,指尖一歪,把自己的血往“乱”字心口狠狠一抹。那一抹血像是最后的疯笔,把整个乱阵点燃。
轰!!!
碑光、狱焰、乱笔同时爆炸。
城池如同被三重天火劈开。夜空撕裂,风声消失,百姓的哭笑在一瞬间归于死寂。碑心碎裂出无数细光,残痕迸溅成漫天火屑,乱笔则化成无数歪符,扑向四面八方。
萧砚灰刀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住冲击,刀身崩裂出无数裂口,他的手被震得血肉模糊,却仍不放松。他眼中只有江枝——她的身体在爆炸的中心,被乱笔与碑光、狱焰同时撕扯,血肉化作一团扭曲的影。
“江枝——!”萧砚低吼一声,整个人扑进那团乱影,刀光狂斩,想要把她从乱中夺出。
乱笔在这一刻发出一声惊天的尖啸,那啸声不是字,而是纯粹的混乱之音,像无数人同时在耳边尖笑。碑光与狱焰在这一声里都被震退,残痕与碑心竟同时停下攻击,仿佛它们也畏惧这股超越规矩的疯力。
城池陷入毁灭边缘。
乱笔的符阵撕裂天幕,碑心与残痕被逼到极限,江枝在中心化作乱的媒介,萧砚以灰刀与疯血硬生生劈开一线生路。三股力量纠缠,彼此撕扯,爆炸的光与音把整片天地都推入癫狂。
最后的轰鸣,像是神笔折断。
全城一震,灰桥断裂,碑心沉默,残痕低吼,乱笔化作无数残影,散入城池的每一道缝隙。
夜,彻底黑了。
碑光未灭,残痕未闭,乱笔未亡。三股力全部残存,却全部受伤。城池在余波里颤抖,百姓在废墟中哭笑,江枝与萧砚的身影,在那团乱影里模糊不清。
爆炸的余波像潮水退下,却没有清净,而是满地的灰烬、墨渍与血。灰桥已断,碎石散落成不成形的堆垛,宛如骨骸。碑心沉默无声,残痕收缩成一团火屑,在夜风里阴冷闪烁。乱笔则化作无数残影,潜入每一条裂缝、每一片墙壁,像是被打碎的疯魂,随时能再度拼合。
城池失去了原本的形貌。许多房屋塌陷,街巷扭曲,像被巨人随意揉皱的纸卷。百姓们在废墟间爬行,有的人眼神空洞,只会机械地重复“乱”“乱”,有的人死死攥着残破的碑光碎片,口里念叨“停”,却泣不成声。更有一部分人彻底疯掉,他们拿着断木、破石互相砸杀,血溅四方。
哭声、笑声、惨叫声混合成一首无调的丧曲。
萧砚站在废墟之上,手里的灰刀几乎断成碎刃,裂口纵横,像随时会粉身。他全身血污,双眼布满血丝,但仍笔直地立着。他的呼吸极沉,每一口都像要咳出肺中的灰。
他望着碑心,低声道:“你败了。”碑心无语,只是微微震荡。残痕在火屑中低低咆哮,却也没有再扑上。它们都受伤太深,暂时只能蛰伏。
萧砚转过视线,看向江枝。
江枝跌坐在碑脚,满身血痕,乱线还在她身体里蠕动。她的笑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度疲惫的喘息。她的眼神依旧混乱,却在混乱深处闪着微光。那微光像是一种残存的清醒。
她嘶哑开口:“乱……活了……碑和狱……都怕它……你看见了吧,萧砚……”
萧砚的眼神冰冷如铁,声音压得极低:“你差点让城毁灭。”
江枝仰头,破碎的笑容仍然挂在唇角:“毁了……才会有新……不乱……便死……”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像要被乱线彻底吞没。
萧砚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肩。灰刀已举起,刀锋在她喉间闪着冷光。无数人瞠目,等待那一刀落下。可萧砚的手指却在颤抖。他咬牙,最后还是将刀缓缓收回。
他低声说:“我不会杀你。但若你再放乱,我会。”
江枝怔怔看着他,随即笑了,笑声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你舍不得。”
萧砚的眼神骤冷,松开她的肩,转身而去。他的背影在废墟间孤冷如铁,仿佛与城池一体。
夜风掠过,吹散血腥,却带不走空气中潜藏的疯意。
碑心与残痕各自蛰伏,但它们的光与焰不时闪烁,像是随时可能再度爆裂。而乱笔的残影无处不在,它们潜伏在墙角、屋脊、梦境之中,偶尔会拼合成半个字,立刻又碎裂。百姓在这样的余波中愈发崩溃,许多人不敢睡眠,怕梦里被乱笔钻入;有人则主动沉睡,想让自己被“乱”接纳,成为新的一笔。
祖阙前,白须长老重伤垂死,他的手还死死扣着石壁上的“信”横。他睁开浑浊的眼睛,望着萧砚:“碑……残……乱……三者并立,必毁城……”
萧砚沉声问:“解法呢?”
长老断断续续地吐出两个字:“错……命……”说完,气绝。
“错命”二字在废墟间久久回荡,像新的谜。
江枝低低笑着:“哈哈……连长老也知……不止碑,不止狱……不止乱……还有更深的……错。”
萧砚目光阴沉,灰刀狠狠插入地裂,碎石飞散。他心中已明白,接下来的战,不只是与碑与狱,更是与那不可知的“错命”。
夜色终于沉沉压下,哭声渐息。废墟中的人或死或疯,或无声守着残余的碑光。整座城如同在废墟与乱符的覆盖下进入一场黑暗的酣梦。
碑光未灭,残痕未闭,乱笔未亡。三者并存,互咬不休。
而在最深的缝隙里,一枚模糊的字影缓缓浮现,不是残,不是断,不是乱,而是未写全的“错”。它像一枚尚未出土的古骨,悄悄脉动,等待下一次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