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深空之锚与秩序裂痕（1/2）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通风系统微弱的气流声。

陈星云坐在靠后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平板冰冷的边缘。前方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零局”新任局长——一位两鬓微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将——正在阐述那份将彻底改变这个组织命运的《战略转型白皮书》。

“过去的七个月，我们损失了六支精锐战术小队，三处前线观测站永久失联，平民伤亡数字……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内。”中将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天气预报，但每个字都沉得能砸穿地板，“事实证明，单纯用子弹和爆炸物应对‘暗月渗透现象’，就像用渔网拦截海啸。”

投影屏切换，展示出一系列令人头皮发麻的图像：某沿海城市的下水道系统中，藤蔓状血肉组织如癌症般蔓延；西部沙漠深处，凭空出现的金字塔结构正扭曲周围三公里内的物理法则；东北工业区，十七名工人在一夜之间“融化”成某种共生黏液怪，仍保持着部分人类意识，日夜哭嚎。

“被动防御已到极限。”中将用激光笔圈出几个关键数据节点，“‘现象’的频发周期从四十三天缩短至十九天，影响范围平均扩大百分之三百。更关键的是，我们监测到十七起‘现象’之间存在明显的信息交换——它们在协作，在学习，在进化。”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吸气声。陈星云身旁，负责档案分析的文职姑娘手指攥得发白。

“所以，‘零局’必须转型。”中将调出新的组织结构图，核心分支被高亮标注：“从纯粹的军事化危机应对组织，转向‘秩序守护’与‘探索开发’并重的双重架构。特别是——”

他顿了顿，激光笔的红点停留在那个崭新的部门名称上。

“——‘深空探索部’。”

---

一、新部门的“特殊”筹备

深空探索部的筹备处设在“零局”总部地下七层，一个原本用来堆放过期实验器材的仓库。用筹备组组长、天体物理学家出身的沈一舟博士的话说：“这地方够乱，正好匹配我们要干的事——从宇宙垃圾堆里翻找救命稻草。”

陈星云被“推荐”加入筹备组时，内心是拒绝的。他更习惯带着苏婉和三五靠谱队友，在具体、可见的战场上用匕首和子弹解决问题，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听一群科学家争论“高维褶皱的拓扑稳定性”或“虚空熵增的逆转可能性”。

但他没得选。转型期的“零局”需要“有实战经验又能理解异常现象”的骨干，而陈星云在暗月世界挣扎求生以及之后一系列事件中的表现，让他成了稀缺资源。

“别苦着脸了，陈队长。”沈一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把一沓比砖头还厚的文件拍在陈星云面前，“看看这个，保准比你杀过的任何怪物都带劲。”

文件标题是《基于“暗月世界-现实世界”能级差构建的渐进式深空探测协议（草案）》。里面充斥着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但核心思想陈星云看懂了：既然两个世界正在相互渗透，那么利用渗透产生的“缝隙”和“压力差”，就像利用洋流一样，或许能以较低成本将探测设备乃至人员“送”出去，接触那些同样可能被“暗月现象”影响或与之相关的……其他存在。

“我们需要你，陈队长，是因为你是罕见的‘两栖’观测者。”沈一舟指着文件中一段关于“认知锚点”的论述，“你的意识、你的技能体系，同时被两个世界的规则部分承认。这在理论上是极佳的‘稳定器’，能帮助我们的探测信号在混乱的夹缝中保持指向性，不至于迷失或者……引来错误目光的注视。”

陈星云想起废墟下那个铁柜里传来的、来自不同“地狱”的求救信号，后背泛起凉意。他明白沈一舟没说出来的话：这种探索本身，就是巨大的冒险，是在漆黑的海面上点燃火把，既可能照亮前路，也可能吸引掠食者。

筹备工作在一片半公开的混乱中推进。上面拨下来的经费惊人，但限制条款更多。沈一舟不得不发挥惊人的“资源整合”能力——或者用后勤处王处长的吐槽说：“坑蒙拐骗”。

“老沈啊，你这清单上‘高纯度结晶化灵能共鸣介质’是什么玩意儿？预算里没这项目！”

“王处长，通俗讲就是极品翡翠，越老越好，雕成特定符文阵列。没有？那赝品也行，只要沾过古墓的阴气……什么？这也没有？那博物馆纪念品商店的仿制玉璧来一车，我让心理评估组的小伙子们对着它集中意念‘开光’试试。”

“胡闹！这符合规定吗？”

“规定？”沈一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规定说‘在特殊情况下，可使用替代性非标准资源以确保任务核心目标’，我们现在就是‘特殊情况’。要不，您签字批准我们去慈禧墓里借点？我保证还……大部分。”

王胖子处长被噎得直翻白眼，最终往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想办法从其他项目的边角料里挤出点东西来。陈星云逐渐发现，沈一舟这种看似荒诞不经的操作背后，有着精密的算计：他用最低的成本、最不起眼的方式，测试着各种物质与“异常能量”的交互反应，积累着珍贵甚至危险的一手数据。

苏婉也被“整合”进了筹备组，负责“非标准物资管理与效能优化”。她的“资源共鸣”能力在这里找到了绝佳舞台。她能感知到某块来自古战场的锈蚀铁片内部残留的“杀戮意念”是否适合用于攻击性符文镌刻；能判断一批从不同渠道搜集来的“能量结晶”中，哪几块彼此属性相生或相克，应如何搭配使用；甚至能在堆积如山的废旧电子元件中，精准找出那几个因长期暴露在微弱异常辐射下而发生良性变异的晶体管。

“这丫头简直是人形物质频谱仪。”沈一舟看着苏婉将一堆看似破烂的东西分门别类，组合出好几套功能各异的小型探测阵列原型，眼睛发亮，“陈队长，你们两口子真是宝藏。一个能当‘指南针’，一个能当‘万能工具箱’。深空探索部能不能成，我看一半希望在你俩身上。”

这话让陈星云感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更沉重的负担。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专注工作的苏婉，她似乎感应到目光，抬头对他轻轻笑了笑。战火洗礼后，她褪去了许多柔弱，多了干练和沉静，但在某些深夜相拥而眠时，陈星云仍能感觉到她身体深处那缕挥之不去的惊悸。他们都清楚，即将踏入的，是比战火废墟更未知、更恐怖的领域。

---

二、第一次接触：不是“他们”，是“它”

第一次非主动接触实验在一个高度保密的戈壁基地进行。实验装置的核心，是一台被称为“共鸣井”的复杂设备，结合了最前沿的量子纠缠原理、从暗月世界符文体系逆向工程出的能量引导技术，以及苏婉筛选优化的多种共鸣介质。陈星云的角色，是作为“主认知锚点”，在特定时刻，将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向“共鸣井”设定的方向“发出信号”。

“记住，陈队长，不是‘想’具体内容，而是‘成为’一个明确、稳固的存在点。”沈一舟最后一次叮嘱，“就像在黑暗森林里，我们不喊话，只是稳稳地举起一支火把。吸引来什么，无法预料。但根据模型，最初级、最微弱的接触，风险相对可控。”

相对可控。陈星云品味着这个词，坐在了特制的、布满传导线路的座椅上。苏婉在控制室隔着强化玻璃看着他，双手紧紧交握。

实验开始。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共鸣井”中央的复合晶体阵列逐一亮起，流转着梦幻般的光芒。陈星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意识沉入深处。他不再去想任务、危险、苏婉，而是回忆在暗月世界最绝望的时刻，那种纯粹想要“存活下去”的强烈意志，以及将这种意志淬炼成匕首、化作阴影、爆发为速度的本能。他让自己“成为”那团在绝望中燃烧的、不肯熄灭的火。

“共鸣井”的光芒大盛，仪器读数剧烈波动。沈一舟紧盯着屏幕，嘴里飞快地报着数据：“能量共鸣度突破阈值……空间褶皱检测到反馈波动……有东西‘回应’了！准备接收信息流！”

陈星云猛地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扫过，与之前感受过的模糊窥探不同，这一次的“视线”带着明确的好奇和……评估的意味。紧接着，并非通过声音或图像，一段直接印入意识的信息流汹涌而来。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系列破碎、跳跃、充满矛盾感的“认知片段”：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结构，在虚无中缓慢自转，表面流淌着星河与尘埃。 （意象：宏伟，古老，非生命。）

结构内部某处，一个微小的“疤痕”正在渗漏，流出粘稠的、色彩令人作呕的“脓液”。 （意象：损伤，污染，病变。）

“脓液”滴落，侵蚀所接触到的一切，将其扭曲、同化，变成结构表面蠕动增生的丑陋赘生物。 （意象：感染，异化，蔓延。）

结构本身似乎拥有某种迟钝的“免疫反应”，试图隔离“疤痕”，但效果甚微。脓液持续渗出，赘生物缓慢扩张。 （意象：抵抗，力不从心。）

最后，一个清晰的“疑问”或者说“诉求”聚焦而来，指向陈星云这个发出信号的“明确存在点”：〖 同类？\/ 可修复？\/ 清除？ 〗

信息流戛然而止。“共鸣井”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部分晶体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陈星云从座椅上瘫软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是血。

控制室里一片混乱，医务人员冲了进来。苏婉也想冲过来，但被安全人员拦住。

沈一舟顾不上仪器损坏，扑到主控台前，双手微微发抖地调取并解密刚才接收到的原始数据缓存。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是‘他们’……”他喃喃道，声音干涩，“是‘它’。我们接触到的，很可能不是一个文明，一个族群……而是……”

他抬起头，看向被搀扶起来的陈星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悚然。

“一个‘世界’本身。一个染了病、正在缓慢溃烂的……庞大活体宇宙结构。它把‘暗月现象’视为自身的一种‘疾病’或‘寄生虫感染’。而它刚才在问我们……是能帮它修复伤口的‘同类’，还是能帮它清除感染的‘工具’，或者……就是那‘感染’的一部分？”

这个解读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寂。原先设想的与外星文明接触、谈判、合作或对抗的剧本被彻底撕碎。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完全无法用人类文明逻辑去理解的、维度规模上的“病人”或“受害者”。而“暗月世界”对现实的渗透，不过是这个庞大结构病变处渗出的“一滴脓液”。

“我们……该怎么回答？”一位年轻的信号处理员颤声问。

沈一舟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脸：“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深空探索部’成立得太他妈及时了。我们面对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局部异常现象。这是一场……可能关乎我们所在宇宙结构健康的……超级瘟疫。”

---

三、内部审查与“忠诚度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