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龙爹上门抢崽记(1/2)

月上中天时,兰宁城堡的宴会厅已点起三十六盏鎏金烛台。

江镇站在落地镜前,指尖摩挲着领口的莲花玉牌——方才在密室与剔骨对弈时,玉牌始终温凉,像块浸在晨露里的卵石,与康斯坦丁出现时的震颤截然不同。

“三少爷,康斯坦丁阁下到了。”哈里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尾音带着惯有的恭敬,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意。

江镇整理好绣着鸢尾花纹的领口,抬步走出偏厅。

水晶吊灯的光瀑里,康斯坦丁正站在镶银壁炉前,龙纹披风垂落如流动的星河,腰间龙纹剑的剑穗被穿堂风掀起,扫过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面。

他转头时,眼尾细碎的银鳞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却在看见江镇的瞬间,生硬地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兰宁领主,这厅里的烛火比龙岛的冰灯暖。”

“康斯坦丁阁下请坐。”江镇抬手示意主位,自己却在左侧次席落座——既保持了待客的礼数,又暗示这方土地的主从。

安迪从屏风后钻出来,小短腿蹬得丝绒地毯起了褶皱,扑进他怀里时带起一阵麦饼香:“哥哥,阿里扎说今晚有蜂蜜烤鹅!”

康斯坦丁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摸腰间的皮囊。

江镇眼尖地看见皮袋口露出半截龙鳞,连忙用指尖戳了戳安迪的额头:“安迪,这位是康斯坦丁阁下,你该叫...”

“不叫!”安迪把脸埋进江镇颈窝,小拳头攥得死紧,“上次他摸我耳朵,手比雪狼还凉!”

康斯坦丁的手悬在半空,龙鳞胸针的尖角刺破了掌心,一滴暗红的血珠落在银质餐碟上,像朵开败的曼陀罗。

他猛地收回手,用披风下摆擦了擦,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是我唐突了。”

哈里适时上前布菜。

第一道菜是翡翠虾球,透明的虾壳裹着蟹粉,堆成莲花形状。

康斯坦丁盯着那道菜看了片刻,试探着用银叉去戳,却不想虾球底下垫着琼脂,银叉一偏,整盘菜“当啷”砸在他膝头。

“失礼了。”他手忙脚乱去扶,却碰翻了面前的鎏金酒杯。

琥珀色的龙岛葡萄酒顺着桌沿淌下来,在他龙纹披风上晕开深色的渍。

“无妨。”江镇递过帕子,目光扫过康斯坦丁泛红的耳尖——那是龙族羞恼时的特征。

前世他杀过太多龙族,太清楚这些细微的生理反应。

哈里又端上第二道菜,是用金箔裹着的樱桃鹅肝,康斯坦丁举着银刀比划半天,最终放弃似的扯下龙纹手套,直接用手抓。

安迪突然从江镇怀里探出头,小拇指沾了点鹅肝上的甜酱,在康斯坦丁手背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哥哥说,吃饭要用银匙。”

康斯坦丁僵在原地,连龙鳞都泛起不自然的灰白。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甜酱印,忽然轻声笑起来:“安迪说得对。”他捡起银匙,学着安迪的样子,用匙尖挑了点鹅肝,“这样?”

“不对!”安迪急得直跺脚,“要把鹅肝铺在烤面包上,再淋蜂蜜!”她从江镇怀里挣出来,爬到康斯坦丁腿上,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像这样——”

江镇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康斯坦丁的瞳孔在收缩,龙尾在披风下不安地摆动,却还是屏住气,任由安迪摆弄。

当安迪把抹好鹅肝的面包塞进他嘴里时,这个杀过龙王的巨龙喉结滚动着咽下食物,眼眶竟泛起水光。

“甜吗?”安迪仰起脸问。

“甜。”康斯坦丁的声音发颤,“比龙岛的冰蜜甜。”

江镇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椅垫。

莲花玉牌贴着心口,这次的震颤不再温和,而是带着灼烧般的温度——像极了前世他第一次杀人时,玉牌渗出血痕前的预兆。

密室里,剔骨曾说康斯坦丁的龙血里浸着龙岛的诅咒,可此刻这个被安迪教会用银匙的男人,哪有半分诅咒的影子?

“安迪,去厨房看看蜂蜜烤鹅好了没。”江镇摸了摸她的头。

安迪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跑出去,发辫上的银铃铛叮铃作响。

厅里只剩两人时,康斯坦丁突然扯开披风,露出心口狰狞的龙鳞——那是被龙息灼烧过的痕迹:“三少爷可知,我为什么非要认安迪?”他指腹抚过伤痕,“三百年前,我护着孕龙妃逃龙岛,她临产前说,若孩子是母龙,便叫安迪。”他抬头时,银鳞上挂着水光,“后来龙岛追兵到了,我抱着龙蛋跳进熔岩海...那蛋,和安迪的生辰石一模一样。”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他为夺宝挖过龙冢,知道龙蛋孵化时会凝结生辰石,与安迪颈间那块确实分毫不差。

莲花玉牌烫得他心口发疼,这是玉牌第二次违背他的直觉——第一次是他要杀老福耶时,玉牌震得他握不住刀。

“领主大人。”哈里端着蜂蜜烤鹅进来,银盘底压着张纸条。

江镇扫了眼,是密室传来的消息:康斯坦丁的龙鳞样本与安迪生辰石同源率九成三。

康斯坦丁还在说:“我不求她立刻认我,只...只希望能常来看看她。”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披风,“今晚的葡萄酒,我让人重新冰过了。”

江镇接过哈里递来的酒杯。

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像安迪眼睛里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今早安迪蹲在花园里喂兔子,抬头对他笑时说:“哥哥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抱着麦饼去睡狗屋。”

“康斯坦丁阁下。”他举起酒杯,“明日我要去北境巡视,安迪...不如跟你住几日?”

康斯坦丁的龙尾猛地绷直,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火焰舔着桌布腾起时,他扑过去用披风压灭火苗,声音却带着哭腔:“真的?”

江镇望着他后背被烧出的焦痕,又低头看了看发烫的玉牌。

安迪的银铃铛声从走廊传来,他突然伸手按住康斯坦丁的肩膀:“但她若哭着要回来,你得连夜送她回来。”

康斯坦丁用力点头,龙尾在地上拍出闷响。

安迪举着半块烤鹅跑进来,发辫上沾了炉灰,却还是扑进江镇怀里:“哥哥,烤鹅给你吃!”

江镇接过烤鹅,目光扫过安迪颈间的生辰石——和康斯坦丁心口的伤痕,和玉牌里翻涌的温度,在他心里搅成一团乱麻。

他突然想起密室里那道裂了细纹的茶盏,或许有些裂痕,不是破碎的开始,而是...

“安迪。”他轻声说,“明日跟康斯坦丁叔叔去看雪狼好不好?”

安迪的小身子僵住了。

她仰头看江镇,眼睛慢慢红起来,像被踩碎的红莓:“哥哥不要安迪了?”

江镇喉头发紧。

他听见康斯坦丁在旁边急促的呼吸声,听见哈里收拾残席的动静,却唯独听不清自己心跳的声音。

莲花玉牌还在烫,烫得他几乎要说出“逗你玩的”,可前世杀人时的血痕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他也以为自己分得清善恶,直到血浸透了衣襟。

“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他摸了摸安迪的发顶,“只是...只是想让你多些人疼。”

安迪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比玉牌更厉害。

康斯坦丁半蹲着,笨拙地用龙鳞帕子给她擦脸,却越擦越乱。

江镇望着这幕,突然想起剔骨说过的话:“人心比龙岛的冰海还深,你以为自己在算,说不定早被算进去了。”

窗外传来狼嚎,是安迪的雪狼在撞门。

江镇望着跳动的烛火,在心里对自己说:明早,等安迪哭着要回来时,他就知道...这个康斯坦丁,到底是来抢崽的恶龙,还是...

还是另一个,想学着当哥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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