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小师弟,今晚你得去施舍乞丐(2/2)
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绣金礼服上,像开败的红玫瑰。
江镇上前两步,蹲下身,指尖捏住凯西尼下巴。
少年的掌心还留着刚才暖过的药瓶余温,贴在对方滚烫的皮肤上:“疼得说胡话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解药?“
“你、你说做善事......”凯西尼的牙齿磕碰着,“我做......我现在就做......”
江镇的拇指在他下颌骨上轻轻一按:“子时过了。”他指了指窗外泛白的天幕,“今天的善事,得算在明天。”
凯西尼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濒死兽类般的呜咽。
他突然抓住江镇的衣摆,指甲几乎要撕破锦缎:“我现在去!
现在就去!
码头有乞丐,我去施舍!
我给他们金币,给他们面包......“
“别急。”江镇抽出被攥皱的衣袖,从怀中摸出条素色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的血渍,“施舍要心诚。
你若往破碗里扔金币时,心里想着’这群臭要饭的也配拿我的钱‘——“他突然倾身,黑瞳里浮起寒芒,”冰针会扎得更狠。“
凯西尼浑身剧震,像被雷劈中了似的。
他望着江镇袖中若隐若现的药瓶,喉结动了动:“我......我会诚心的。”
“那就好。”江镇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褶皱,“哈里,把绳索解了。”
站在门后的雪比人管家应了声,腰间佩剑叮当作响。
他上前两步,粗粝的手指刚碰到凯西尼腕间的麻绳,王储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别碰我!”他喘着粗气爬起来,踉跄着扶住案几,金冠早不知滚到哪个角落,“我自己来......”
绳索落地时发出轻响。
凯西尼扯了扯皱巴巴的礼服,试图维持几分体面,却在转身时撞翻了烛台。
火苗舔着桌布腾起,他盯着那簇跳动的光,突然低声道:“你说要戒掉‘吃喝嫖赌’之一......我戒赌。”
“戒赌?”江镇挑了挑眉,“红月酒馆的骰子局,你上周还赢了老伯爵三箱翡翠。”
“我戒!”凯西尼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踩痛的猫,“从今天起,我不碰骰子不碰牌!”他抓起案上的酒壶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烧焦的桌布上,“只要......只要你说话算话......”
江镇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笑出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凯西尼紧绷的神经。
他攥着酒壶的手又开始发抖,却不敢再追问,只踉跄着往门外走。
经过江镇身边时,他忽然顿住,声音低得像风吹过草叶:“等我拿到解药......”
“拿到解药那天,你大概已经习惯行善了。”江镇歪头看他,“到时候,你谢我还来不及。”
凯西尼的脊背僵了僵,最终什么也没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帘上的银铃叮咚作响,混着他渐远的脚步声,像首走调的丧歌。
“三少爷。”哈里等门帘彻底静下来,才凑过来,“用精神契约不是更省事?
何必费这么大劲?“
江镇望着凯西尼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瓷瓶:“精神契约要滴血认主,王储的血金贵得很——”他突然转头,眼里浮起狡黠的光,“再说了,要是被老国王发现他儿子被人下了契约......”
“您是怕打草惊蛇。”哈里挠了挠后脑勺,雪比人特有的犬齿在月光下闪了闪,“可那小子刚才看您的眼神......”
“怨恨是好事。”江镇走到案前,捡起块未烧尽的桌布,火舌在他指尖跳跃,“有怨恨,才会记着疼;记着疼,才会把善事当救命符。”他突然松开手,碎布坠进炭盆,“等他真把行善当习惯......”
话音未落,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炭盆里的火光映着他的脸,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记忆像被风掀开的书页,突然翻到某一页:十二岁那年的雨夜,葡萄老道蹲在檐下啃烧鸡,油星子滴在《莲花宝鉴》上,“小辰啊,强行用术法改人性子,就像把柳枝拧成绳,看着直溜,风一吹就断。”
还有海伦姑姑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阿辰,你要信,善念该是从心里长出来的,不是拿刀子剜出来的......”
江镇的指尖轻轻发抖。
他突然想起,当年葡萄传他《莲花宝鉴》时,也说过“心诚则灵”;而他跟着老道学的第一招,就是用“七日枯肠散”吓唬街头小霸王去帮老妇人挑水——那时候他以为,这是替天行道的妙法。
可现在......
“三少爷?”哈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脸色不太好。”
“没事。”江镇扯了扯嘴角,将瓷瓶塞进哈里手里,“去把这药收好了,别让安迪碰到。”他转身走向书房,靴跟叩在青石板上,“我去查查《百毒谱》,看看菲利普大师的方子有没有疏漏......”
哈里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夜的三少爷有些不一样——像被什么东西戳破了心里的泡泡,露出底下藏着的、湿漉漉的慌张。
而此刻的码头,凯西尼正站在废弃的鱼摊前。
他攥着钱袋的手在发抖,面前三个裹着破毯子的乞丐正用浑浊的眼睛望着他。
咸腥的海风掀起他的金穗披风,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拿......拿去吧。”
一枚金币落在破碗里,叮当作响。
“谢谢少爷......”最年长的乞丐咧嘴笑,缺了门牙的嘴像个黑洞,“少爷心善,菩萨会保佑的......”
凯西尼猛地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鱼筐。
烂鱼的腥臭味涌上来,他捂着嘴干呕,却在抬眼时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立着个穿墨绿斗篷的身影——那是江镇的暗卫。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望着乞丐们争抢金币的模样,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
那笑里浸着毒,像被压在石头下的蛇,等着某天翻身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