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树洞藏春(1/2)

正月里的雪总带着股懒意,飘到窗台上就化成水,顺着木缝渗进屋里,在墙根洇出浅浅的痕。望舒翻出那半张药方时,檐角的冰棱正往下滴水,嗒、嗒,敲在石阶上,像在数着日子。

“这槐树洞在哪儿呀?”豆豆趴在桌边,手指点着药方背面的字迹,铅笔印子淡得快要融进纸里。小姑娘把白果核手链套在腕上,红绳在棉袄袖口露出点红,“周大爷会不会知道?”

望舒往信封里塞了片烤干的银杏叶——是前几日在灶边烘干的,黄得发脆,叶脉像老人手上的青筋。她忽然想起周大爷信里说的老庙树洞,布包藏了几十年,倒像是在等个合适的时机,把外婆的光阴一股脑倒出来。

邮差来取信时,带来个意外消息:“山里雪封了路,周大爷托人捎话,说老槐树就在庙后墙根,树洞朝东,上头压着块青石板。”他搓着冻红的手,呵出的白气裹着话,“还说让你开春再去,现在去了,怕是要踩着雪找半天。”

灶台上的糖浆罐还剩小半,望舒舀了两勺煮糖水,白果在陶罐里翻滚,煮出淡淡的涩香。小姑娘捧着搪瓷碗,忽然指着窗外:“雪化了!”

果然见檐角的冰棱短了半截,地上的积雪开始冒热气,露出底下褐黄色的泥土。望舒把药方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布兜里,指尖触到布料下的体温,像摸着颗慢慢醒过来的种子。

夜里起了风,不是冬天的冷风,是带着点潮气的风,卷着融雪的味道扑在窗纸上。望舒梦见自己站在老庙后墙,青石板下的树洞敞着口,里头飘出白果糕的甜香,外婆的声音混在风里:“阿舒,糖要多搁点,才压得住涩……”

惊醒时,手心全是汗。她摸出枕边的线装册子,红绳银杏叶在月光里泛着浅黄,和“拾白果”的字迹叠在一处,像两片叶子在悄悄说话。

“姐姐,你看!”天刚亮,豆豆就举着个东西冲进屋,是他在巷口雪堆里捡到的——半块碎掉的青石板,边缘沾着点槐树的皮屑。小姑娘凑过来,突然指着石板背面:“有字!”

是用刀刻的浅痕,像片简略的叶子,纹路里还嵌着点湿泥。

望舒的指尖抚过石板背面的刻痕,冰凉的石面沁着融雪的潮气,那片简略的叶影竟和外婆线装册子里画的银杏叶,有着一模一样的分叉角度。她突然想起邮差说的“树洞朝东,上头压着块青石板”——难道豆豆捡的这半块,就是老庙槐树下的那块?

“快拿布来!”望舒转身找了块干净的蓝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石板上的泥渍。刻痕里的湿泥被擦掉后,露出更清晰的纹路:叶影下方还有个极小的“苏”字,笔画被岁月磨得浅淡,却和顶针内侧的刻字如出一辙。小姑娘突然拽着她的衣角,指着石板边缘的缺口:“姐姐你看,这缺口能对上!”

望舒把石板翻过来,缺口处的棱角果然和记忆里老庙后墙的青石板吻合。去年秋天她去老庙,曾在槐树下见过块完整的青石板,当时只当是压杂物的,没在意上面的刻痕。此刻想来,那石板下的树洞,怕是藏着外婆这辈子最珍贵的念想。

“我们去找周大爷吧!”豆豆抱着石板往门口跑,棉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线装册子的书页哗哗响。望舒追上他时,看见册子摊开在“纳鞋底”那页,红绳书签垂下来,正落在“苏”字的拓印上,像在轻轻拽着她往前走。

去车站的路上,融雪在路面汇成小小的溪流,映着天上的云影晃晃悠悠。望舒把石板用蓝布裹好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易碎的月光。她想起昨夜的梦,外婆说“糖要多搁点”,突然明白那些藏在甜里的牵挂,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就像这石板上的刻痕,要经得住风雪打磨,才能露出最真的模样。

候车室里,一个抱着吉他的年轻男孩正在唱歌,旋律里混着句“银杏树下藏着谁的约”。望舒抬头时,看见男孩吉他包上挂着个银杏吊坠,链子是红绳编的,和小姑娘腕上的手链一模一样。“这吊坠是老庙镇买的,”男孩见她盯着吊坠看,笑着解释,“摊主说,红绳系的银杏,能把牵挂带到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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