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财税革新 试点风波(2/2)

阳光照在他那一品仙鹤服上,金线绣的仙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回到宰相府,已是午后,上午在户部与几位主事核对了试点县的田册底档。

谢珩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铜镜复盘今日朝争。镜面上,林微传来的《明代改革死穴详解》还闪着微光。

看着看着,谢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那棵父亲手植的老槐树。十年了,树已亭亭如盖,可种树的人…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来——

十年前那个雨天,谢府被抄。时任吏部尚书的赵国公(国丈前身)站在府门前,看着披枷戴锁的父亲,笑得像条毒蛇:“谢渊啊谢渊,你清高,你忠直,可这朝堂从来容不下孤臣!今日我送你上路,来日你儿子若敢入朝…哼。”

那时谢珩才十五岁,躲在母亲身后,死死盯着赵国公那身一品官服。那衣服真红啊,红得像血。

谢珩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他现在穿的,也是一品。

何其相似。

“屠龙者终成恶龙…”他低声念着林微说过的话,自嘲地笑了笑,“林微啊林微,你若看见今日朝堂上我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会不会觉得…我也成了当年自己最恨的人?”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今日朝争要点,笔尖却停在“国丈”二字上。

墨迹渐渐洇开。

门外传来秦风的声音:“大人,江南的初步人选报上来了。平湖县县令定了,是去年的进士王启,寒门出身,风评不错。”

“知道了。”谢珩应了声,却没有动。

他继续对着镜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说给某个遥远时空的人听:

“今日我以数据为刃,逼得国丈节节败退。可当他踉跄退下时,我竟在他眼中看见十年前的自己——那个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带走,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年。”

“林微,你说知识是把双刃剑。那权力呢?是不是更锋利,更容易伤己伤人?”

他停顿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日影都斜了。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但这条路,我必须走。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后来人不必再报这样的仇。】

写完,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好,放进一个檀木盒里。盒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沓这样的“自言自语”。

然后他重新铺开纸,开始批复江南的官员任命。写到王启的名字时,他笔尖一顿,在旁边批注:

【此字可用,然江南水深,派两个暗卫暗中保护。记住,是‘暗中’。】

刚批完,铜镜突然泛起柔和的蓝光。

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幅简笔画:

一个小人穿着官服,举着伞站在小船上。小船在波涛中起伏,但稳得很。旁边配了两行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你有最牢的船(我)和最利的桨(知识)。怕什么浪?】

画得有点丑,小人脑袋画得像个包子。

但谢珩看着,笑了。

他提起笔,在画旁边空白处,也画了个小人——这个更丑,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小人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桨?

他在旁边写:

【船有了,桨也有了。那这位船友,接下来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

镜子静默片刻,浮现回复:

【当然是…乘风破浪!不过在那之前,谢大人,您是不是该吃饭了?我这边泡面都吃完了,您那边午膳还没用吧?】

谢珩一愣,抬头看向窗外——嚯,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摇头失笑,提笔写下最后一句话:

【遵命,林微船友。这就去用膳。你也是,别总吃泡面,不健康。】

镜子那头发来一个“略略略”的鬼脸,然后蓝光渐渐暗淡。

谢珩笑着收起铜镜,起身推开书房门。

门外,秦风正端着食盒,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大人,您再不出来,这菜热第三回了。”

“热了就热了,总比某人吃泡面强。”谢珩接过食盒,随口道。

秦风:“???”

大人这是…在跟谁比?

三日后,黄昏。

一匹快马踏着夕阳冲进京城,马上的信使浑身是血,嘶声高喊:

“八百里加急!平湖县县令赴任途中坠马,重伤昏迷!”

宰相府的书房,谢珩猛地站起。

秦风已经查完回来了,脸色凝重:“大人,验过了。那匹马的马蹄铁…被人锉薄了三成。“大人,这种手法不是普通地痞能做的,需要精通马术又懂铁匠活的人。江南那边…可能有退役的老边军被收买了。”

谢珩站在窗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

“传令。”

“第一,立刻从翰林院调替补人选,要家世清白、与各方无涉的。”

“第二,让苏墨派一队禁军,以‘护送新官’为名,暗中护卫。”

“第三…”他顿了顿,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秦风,“把这个,用最快速度传给江南的暗桩。”

秦风接过一看,纸上只有四个字:

【以血还血。】

他心头一震,抬头看向谢珩。

谢珩已经坐回案前,重新翻开那本《摊丁入亩新政十策》,侧脸在烛光下半明半暗:

“告诉咱们的人,这次,我要活口。”

“我要看看,是谁这么急着…想淹死我这‘擅泳’的人。”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没。

而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