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苏沐晴的担忧（2/2）
“而且我担心的是权力。”她继续说，声音在安静的广场上清晰可闻，“谁能控制网络？谁来制定规则？如果网络的管理者滥用权力，会比任何独裁者更可怕——因为他能直接进入每个人的思想。”
这些问题像冷水泼在热情的火焰上。兴奋的议论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思的沉默。
“苏沐晴说得对。”老王的声音从轮椅上传来，通过扩音器放大，“我们在引入一项可能比核武器更强大的技术。核武器至少是外在的，我们可以控制它，可以销毁它。但意识网络一旦建立，可能就无法回头了。”
“但我们有时间慢慢考虑吗？”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站起来反驳，“外部威胁可能在五年内到达！我们需要快速进步，快速团结！意识网络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匆忙的决定往往是错误决定。”陈博士出人意料地支持谨慎，“科学史上，急于求成的实验往往导致灾难。我们需要平衡速度和安全性。”
争论开始了。支持快速推进的一派强调时间紧迫，强调集体生存高于个人隐私。支持谨慎行事的一派则强调自主性的价值，强调权力必须被制衡。
小雨让各方充分表达，然后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我们先进行极小规模的实验。不超过十名完全自愿的参与者，包括我自己。实验在严格监控下进行，随时可以终止。同时，我们成立一个监督委员会，由支持方和反对方共同组成，制定伦理规范和安全协议。任何扩大规模的计划都必须经过委员会三分之二多数同意。”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它既满足了推进研究的需要，又建立了安全机制。
投票结果是85票赞成，52票反对——赞成者占多数，但反对者也不少，显示出社区的深刻分歧。
“那么实验参与者如何选择？”有人问。
“完全自愿。”小雨强调，“不施加任何压力，不承诺任何特殊待遇。而且参与者需要经过严格的心理评估，确保他们理解风险，有稳定的心理状态。”
苏沐晴举手：“我愿意作为反对方的代表加入监督委员会。”
“我也愿意。”老王说。
“算我一个。”一个之前强烈反对的幸存者说。
委员会初步组成了：五名支持方代表，五名反对方代表，加上中立的林墨作为主席——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派，并且有最终决定权，但只有在委员会陷入僵局时才能使用。
会议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苏沐晴正准备走时，小雨叫住了她。
“谢谢。”小雨轻声说，“你的担忧...都是必要的。我在核心中看到的历史证明，任何忽视这些担忧的文明，最终都付出了代价。”
“但你仍然认为我们需要这项技术。”苏沐晴说。
“是的。因为那个外部威胁...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小雨的表情严肃，“我在核心中看到的不仅仅是数据，还有一些...体验。来自那些已经被吞噬的文明的最后时刻。那是一种...彻底的虚无化。不是死亡，是存在的彻底抹除，连记忆都不留下。”
这种描述让苏沐晴感到寒意：“所以你才这么着急。”
“着急，但不能鲁莽。”小雨点头，“我们需要走一条中间道路：足够快以应对威胁，足够谨慎以避免自我毁灭。而你的担忧，就是让我们保持谨慎的锚。”
两人相视片刻，彼此理解。
“我会尽力。”苏沐晴承诺。
“我也是。”
那天晚上，苏沐晴难以入睡。她的感知能力在寂静的夜晚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感觉到穹顶内各种情绪波动：兴奋、恐惧、期待、怀疑...像交织的光谱。
她也感觉到了林墨的情绪——他在指挥室，还在工作，思考。他的情绪中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决心，是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出路”的坚定。
她起身，走到指挥室。林墨果然在那里，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
“睡不着？”他头也不回地问。
“嗯。你也是？”
“太多事情要思考。”林墨转过椅子，“星光族提供了一个新方案：他们可以帮我们建立一个‘离线测试环境’，一个模拟的意识网络，在完全隔离的情况下测试各种情况。这样即使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真实个体。”
“听起来不错。但模拟能完全反映现实吗？”
“不能。但比直接在人身上实验安全得多。”林墨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他们愿意分享自己文明犯过的错误——那些导致衰落的决策。作为前车之鉴。”
前车之鉴。人类历史上最缺乏的就是从前人的错误中学习。而现在，他们有了跨越文明的前车之鉴。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苏沐晴坐到他对面，“如果意识网络真的建立，像你我这样已经有特殊能力的人，会有什么变化？我们的能力会被增强，还是会被稀释？或者...会产生不可预知的交互？”
这个问题林墨也没有答案。他的空间能力，苏沐晴的感知能力，小雨的信息共鸣能力...这些都是独特的。在意识网络中，它们可能会互相影响，产生新的现象。
“也许我们应该从测试特殊能力者开始。”林墨思考，“小规模，可控，观察交互效应。”
“但特殊能力者也是最脆弱的。”苏沐晴指出，“我们的能力与情绪状态紧密相关。如果网络放大了情绪波动...”
她没有说完，但林墨懂：能力失控的风险。
两人讨论到深夜，制定了一个更详细的测试计划：第一阶段，模拟环境测试，建立安全基础；第二阶段，特殊能力者小规模连接，观察交互；第三阶段，普通志愿者加入；每个阶段之间至少间隔一个月，充分评估结果。
当计划初步成形时，天已经快亮了。
“去休息一会儿吧。”林墨说，“今天还有训练任务。”
苏沐晴点头，但在离开前，她问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林墨，如果真的建立了意识网络...我们会失去现在这种...私密的对话吗？”
这个问题背后有更深的含义：在完全透明的意识连接中，两人之间那些未言明的情感，那些默契的瞬间，那些只有彼此理解的时刻...还会存在吗？
林墨看着她，认真地说：“即使有网络，我们也可以选择在某些时候断开。保留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空间。我保证。”
承诺。在不确定的世界里，承诺是少数可以抓住的东西。
苏沐晴微笑，第一次感到心中的重担稍微轻了一些。
“那么，我期待那个只属于我们的空间。”
她离开指挥室，去准备早晨的训练。而林墨继续工作，但心中多了一份确定：无论技术如何发展，无论未来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必须被保护。
个体的独特性，选择的自由，还有...两个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连接。
那不是意识网络能替代的。
那是人性最深处的光。
而保护这束光，可能才是他们面对任何威胁时，最强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