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生亦有命(1/2)

汤泉的水珠仍自发梢垂落,沿着后颈那片被反复碾磨至艳红的柳叶胎记,蜿蜒没入微敞的衣襟。

陛下那句轻描淡写的“或许是朕记错了”,犹似一枚淬冰的银针,精准刺入他方才被温情凝滞的胸膛。

宫人悄无声息地近前为他更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贡品。

他木然承受着一切摆布,手指无意识地蜷紧,随即又被宫人温柔地掰开、抚平。

目光投向镜中——

那张或许与太子有着几分微妙相似的脸,此刻苍白得如同一场荒诞的讽喻。

指尖难以自抑地轻颤起来。

原来这些时日,他日夜临摹的字帖,反复诵读的策论,尽数是那人留下的痕迹。

他不过是一个描红影、效其形的傀儡。

一股灼辣的恨意猝然顶上喉头——

恨这眉眼,恨这皮囊,最恨这催命的相似处,与这具天生就该做他人影子的骨血!

若容貌丑陋些,是否就能免了这无妄之灾?

——是否在为妹妹招婿时,便不会引这帝王侧目,被强行桎梏于深宫。

可这念头刚起,他便想发笑——

原想作清蝉饮露,却成了振翅难飞的秋虫,恐怕连身上这袭衣袍的纹样规制,都是比照着那人的喜好。

念及此,诸多疑点瞬间串联成一条冰冷的线索,寒意随即直冲颅顶,令他齿关生寒。

难怪。

深宫禁苑,掳走与送回他们兄妹能如入无人之境——

原是陛下默许!

脑中那日暗卫冰冷的目光和皇帝漫不经心的神态重叠。

难怪。

册封次日往明月殿请安。六宫妃嫔早已到了七七八八,唯独他因不识路径,引路宫侍又半途借故离去,致使他姗姗来迟,险些遭受宫规责罚。

如今想来,那日的窘迫,怕是背后有人授意。

他忆起,陆凤君当时投来的讥诮眼神,曾让他困惑,此刻也豁然明朗——

那并非针对他这人,而是在讥讽“柳公子”这个名号,竟被乔美人半途横夺!

那么……

随后乔美人的中毒暴毙……

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耳边幻觉般响起太子那日隔着珠帘,轻描淡写说“拖下去”的声线。

明面上一切证据指向颜妃,可他如何能信!

这定然是……是那位对父皇怀有悖德之念的储君所为。

既能除了横夺名号的乔美人,又能顺手扳倒颜妃……

是了,这般一石二鸟的狠绝利落,正符合他的作风。

颜妃,不过是那天家父子心照不宣的替罪羊。

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乔美人已成了牺牲品,那他呢?

他们兄妹二人的命运,在这对天家父子的棋局中,究竟算作什么?

“太子年少,行事难免急切。那日若是惊着爱妃了……”

他倏然抬首,正撞见陛下唇边那抹纵容的浅笑——如同猛虎慵懒地睨着幼崽扑弄爪下的猎物。

“往后见着他,避着些走便是。”

“朕这个儿子啊,心性……总归是纯善的。”

语气里含着七分无可奈何,却又藏着三分难以掩饰的、近乎欣赏的得意。

香炉青烟袅袅,映照着帝王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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