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窥神(1/2)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紫宸殿,皇帝并未入眠。

他半倚在引枕上,双目在幽微的夜光中睁开,清明得不含一丝睡意。

“太静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

宋辞躬身上前。

“静得让人生厌。”

皇帝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百无聊赖的品评,仿佛在评价一件失却了趣味的古玩,

“这般死水微澜……连虫子,都快要按捺不住,要爬出来透透气了。”

宋辞的头垂得更低。

“陛下圣明,”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倾向,“虫鸣蛙鼓,亦是天籁。”

皇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玩味。

“是啊,天籁。”

他合上眼,宣示新戏的开台。

“朕,也很是期待。”

——

星斗稀,钟鼓歇。

殿内烛火被刻意拨得幽暗,只余床边一盏,晕开一圈昏黄的光弧,勉强照亮龙榻一隅。

在这片被精心调配出的、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暧昧领域里,柳照影正进行着他此生最艰难,也最屈辱的演出。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几乎要掩盖住身侧那人平稳的呼吸。

他必须调动全部的意志,才能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将每一寸肌肉都调整到最合乎“情境”的状态——

不能过于青涩,那会显得无趣;

也不能过于熟练,那会引人怀疑。

他模仿着记忆中太子殿下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他自己绝不会承认的、带着些许脆弱与依赖的神态,微微侧过身,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片昏黄的光线下。

颈侧展露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眼睫轻颤,如同受惊的蝶翼。

唇瓣轻启,呼出带着刻意控制频率的、温热而潮湿的气息。

“陛下……”

内心却在冰冷地计算:

这个角度,烛光能最好地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也能照亮他耳垂上那颗母族给予的原生的朱砂痣。

这声呼唤里的怯懦与依恋,应该能取悦这位掌控一切的帝王。

皇帝的手,带着温热的、属于绝对权力的温度,抚上了他的后颈,指腹带着薄茧,精准地按在那片柳叶胎记上,不轻不重地揉按着,随后,那指尖又慢条斯理地游移,摩挲到耳垂上的红痣。

柳照影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从喉间逸出一声细弱的、仿佛饱含情潮、难以自抑的嘤咛。

凭借这张脸,这模仿来的、笨拙迎合的姿态,他再次躺在了这具掌控着他与妹妹生死的神只之侧。

可为何……除了无尽的屈辱与羞耻,他竟还会有难以自持的喜悦?

他听着自己不知羞耻的喘息声,在这非明非暗的光影里尤为明显。

太子最爱的降真花蜜香与龙涎香交织缠绕,无形地填满了这座空寂的殿宇。

他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精确计算着。陛下喜欢太子殿下何种情态?是清冷中偶尔流露的、不自知的脆弱?

他微微扭动腰肢,让床单摩擦过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引人遐想的窸窣声。

听觉在黑暗中无限放大,连血液流过指尖的微颤都清晰可辨。

恶心。

并非源于身体的接触,而是源于对此刻名为“柳照影”的存在的彻底厌弃。

这具顶替他人身份的皮囊,如何在权力的床榻上,在被烧制扭曲成另一个人的形状。

太子殿下……

情至深处,他于识海叩问。

您看啊,您视若污淖的赝品,正披着您的影子。

您引以为傲的、不容亵渎的一切,正被您最不屑的人,以最不堪的方式……献祭。

若您知晓,您遗落的风骨正被我这窃影之徒,在这龙榻之上碾碎、重塑,零落成取悦君心的形状……

您那双总是睥睨尘寰的眼睛里,会映出怎样的烈焰?

或许,您更该用那妒火,去焚烧那个将我塑成此等模样,又冷眼旁观你我在这笼中撕咬的……神。

——都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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