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流民安置(1/2)

**第一幕:流民潮涌**

五月初,北境的春天来得总是迟滞而犹豫。本该是万物复苏、犁铧破土的时节,朔方关外的原野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生机。取代了嫩绿秧苗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杂乱无章的灰暗色块——那是用破布、烂木、茅草勉强搭就的窝棚,如同恶疾后滋生的菌斑,密密麻麻地附着在尚未完全解冻的土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令人窒息的异味:汗液与污垢的酸腐、伤病溃烂的腥臭、湿柴燃烧的呛人烟味,以及最深沉的,属于绝望的冰冷气息。人声鼎沸,却并非市集的喧闹,而是无数啼哭、呻吟、哀求、咒骂汇聚成的悲怆交响,低沉地撞击着朔方关巍峨的城墙。

关墙之上,北境大都督萧北辰迎风而立,玄色大氅在料峭春寒中猎猎作响。他剑眉紧锁,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关外那一片人间惨景。扶老携幼,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每一张麻木或惶恐的脸,都在无声地控诉着战争的残酷。一个裹在破旧襁褓中的婴儿在母亲干瘪的怀中微弱啼哭,那母亲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轻轻摇晃,仿佛怀中的不是骨肉,只是一段即将熄灭的枯木。

“主公。”身旁传来一声轻唤,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军师诸葛明手捧一卷文书,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到他身侧。这位素来以智计渊深、从容不迫着称的谋士,此刻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云。“今日统计,又新增流民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关外设立的临时粮仓,存粮……只够维持三日了。若再无良策,恐生民变。”

话音未落,一阵甲胄铿锵之声传来。镇军将军赵铁鹰大步流星地走上城楼,他面容冷硬如铁,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下方的人海,锁定其中的危险。“大都督,流民鱼龙混杂,昨日巡营,我麾下儿郎又揪出了三个形迹可疑之徒,身上搜出了草原部落的狼头令牌,是专业的探子无疑。末将请命,调一营精锐,入流民营整顿秩序,严加盘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萧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苦难与危机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时,左眼之中,一点璀璨的星辉悄然流转,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宇宙。在这“星瞳”的视野下,下方混乱的人潮呈现出另一种景象——绝大多数是代表着虚弱与饥饿的灰暗色气运光点,但其中,确实夹杂着些许代表警惕、敌意甚至杀气的猩红与暗影,如同污血滴入浊流,若隐若现。

他缓缓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铁鹰,刀锋对外,而非对内。这些流民,衣衫虽破,亦是我北境子民;面有菜色,也曾是我大梁纳粮缴税的根基。他们避战火而来,求的不过是一线生机,我萧北辰若以刀兵相向,与草原那些掳掠烧杀的蛮族何异?”

他转向诸葛明,语速加快,条理清晰:“诸葛先生,即刻传令:第一,打开朔方关外围所有备用仓廪,设立粥棚,务必让所有人每日至少能得一餐稠粥,吊住性命。第二,工辎营全员出动,就近砍伐木材,搜集所有可用的毡布、茅草,搭建临时居所,老弱妇孺,必须优先安置,这春寒能冻死人。”

接着,他又看向赵铁鹰,眼神锐利:“但是,秩序必须维持,奸细绝不能容。铁鹰,你的人马在明,于流民营外围设立三道关卡,所有流民需重新登记造册,详细问明来历、籍贯、所操职业,严格甄别。同时……”

他微微偏头,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阴影处低声道:“梵眼,带你的人,混入流民之中,于暗处观察。凡有行为异常、暗中串联、打探军情者,不必声张,立即秘密控制,详加审讯。我要知道,草原派来了多少眼睛和耳朵。”

阴影中,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气息波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那是直属萧北辰的秘密力量,“暗羽”的首领梵眼,他已领命而去。

赵铁鹰虽然仍面有疑虑,但萧北辰既已下令,他便凛然应诺:“末将遵命!”旋即转身,雷厉风行地去布置了。

诸葛明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主公此举,既显仁德,又不失警惕,刚柔并济,正是乱世中生存与发展之道。“主公仁心,泽被苍生。属下这就去安排放粮与搭建事宜。只是……这十万张嘴巴,后续粮秣,还需尽快筹措。”

萧北辰望着关外,目光似乎穿透了混乱的营地,投向了更遥远的南方。“我知道。给王城的奏报,要再次加急。同时,以我的名义,向北境各大世家、商行借贷购粮,利息从优。告诉他们,这是我萧北辰欠下的人情。”

**第二幕:紧急安置**

五月十五,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混乱与磨合后,一场规模浩大、旨在将混乱转化为秩序的流民安置工程,在朔方关外全面启动。

在诸葛明近乎不眠不休的筹划下,关外大片荒地被打上了清晰的界限。整个流民聚集区被划分为三个功能迥异的大区:

东区,紧邻通往关内的大道,主要接收有劳动能力的青壮年男子。这里秩序井然,营帐排列相对整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而期待的气息。这些青壮是未来垦荒、筑城、甚至从军的主力。

西区,位于背风向阳的缓坡,专门安置老弱妇孺。这里的窝棚搭建得更为用心,诸葛明特意吩咐在营区间留下了足够的空地,供孩童玩耍,也方便晾晒衣物被褥。华清大夫派遣的医疗小队,优先在此区设立了两个固定的医棚,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药味,给惶恐的人们带来一丝心安。

南区,则设在距离主营地有一定距离的下风口,四周有赵铁鹰派出的士兵巡逻看守,作为隔离区。所有初来乍到、身份存疑、或有发热、咳嗽等传染病症的人员,都被暂时安置于此,进行观察和甄别。这里的条件最为简陋,管理也最为严格,但至少保证了基本的食物供应和隔离安全,避免了瘟疫在密集人群中的瞬间爆发。

“每区以百人为一‘营’,设‘营正’一人,由流民中自行推举德高望重或能力出众者担任,负责本营日常管理、物资分发与秩序维持。”诸葛明亲自拟定的《流民安置暂行条例》被抄写誊录,张贴于各区的告示栏,并由识字的文书反复宣讲。“青壮年每日需参与指定劳作,以工代赈,凭劳作凭证领取口粮。老弱妇孺亦需承担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如缝补、炊事、照料孤幼,同样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工辎营校尉离火,成了这段时间最忙碌的人之一。他带着麾下工匠和招募的流民中的壮劳力,几乎是不分昼夜地赶工。他们创造性地利用了从草原部落缴获的大量皮帐篷、木料,结合北境特有的地理环境,搭建起了一种底层架空、以厚木板和泥浆混合筑墙、顶上覆盖多层茅草防水保温的简易房屋。这种房屋不仅比单纯的窝棚坚固保暖,更重要的是,离火严格规定了房屋之间的“防火间距”,并指挥人手挖掘了纵横交错的排水沟渠,将生活污水和雨水引向低洼处,极大地改善了营区的卫生条件,有效防范了疫病的发生。

“大都督有令——”传令兵骑着快马,在各安置区之间穿梭,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嘈杂:“凡参与劳作者,每日可得粟米三升,盐三钱!有特殊技艺者,如木匠、铁匠、瓦匠、医师、识文断字者,前往东区登记处禀明,一经核实,口粮加倍,另有嘉奖!”

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流民中炸开了锅。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开始涌动起希望的波澜。有手艺的人纷纷挤向登记处,而更多的青壮年则摩拳擦掌,急切地等待着被分配劳作任务。食物,是眼下最硬的道理。

华清大夫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个医疗点,尤其是西区和南区。他不仅亲自救治重伤病患,更将重点放在了防疫上。他带着弟子和流民中略通医理的妇人,不厌其烦地宣讲着他亲自编写的《流民营卫生守则》。

“所有饮水,必须煮沸半刻钟后方可饮用!违者重罚!”

“饭前便后,需以清水洗手,条件允许者可用皂角!”

“营区内外,不得随地便溺,需至指定溷轩!”

“发现发热、呕吐、腹泻、身上起红疹者,立即向营正报告,送往南区隔离医棚,不得隐瞒!”

他声音沙哑,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在这场人与灾难的战争中,预防远比治疗更重要。

**第三幕:以工代赈**

五月二十,以工代赈的计划开始显现出初步的成效。

在朔方关以西,大片原本荆棘丛生、碎石遍地的荒滩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火朝天的景象。数万流民组成的垦荒大军,如同蚁群般散布在广袤的土地上。赵铁鹰派出的士兵们手持长矛,在四周警戒,既是维持秩序,也防备可能的小股草原游骑骚扰。工辎营提供了有限的铁镐、锄头、犁铧,更多的是依靠流民们自带的简陋工具,甚至是用硬木削尖的木棍。

他们以家庭、宗族或同乡为单位,被划分了区域。男人们吼着粗犷的号子,奋力砍伐灌木,撬动顽石;女人们跟在后面,仔细地清理草根,捡出碎石;连半大的孩子也提着篮子,帮忙搬运较小的土块。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但在春日尚且温和的阳光下,那一张张曾经写满绝望的脸上,竟然焕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那是劳动带来的尊严,以及对未来饱暖的渴望。

这一日,萧北辰在诸葛明、赵铁鹰等人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垦荒现场。他没有摆出大都督的全副仪仗,只是穿着普通的玄色常服,但所到之处,流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敬畏而又带着感激地望向他。

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老农,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萧北辰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青天大老爷!大都督仁德啊!给了我们这些逃难的苦命人一条活路!这地里只要能长出庄稼,我们世世代代都给大都督立长生牌位!”

萧北辰快步上前,亲手将老人扶起。触手之处,是老人因长期劳作而粗糙变形、骨节突出的双手,以及那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的身体。他心中恻然,声音却温和而有力:“老人家请起。开垦荒地,辛苦异常。我在此承诺,你们开垦出的田地,前三年免征任何赋税!三年之后,所产粮食,官府仅按市价收购三成,其余七成,皆归你们自家所有!”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浪涛。周围的流民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三年免税,七成自留!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肯出力,他们不仅能活下来,还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重新建立起家园!希望,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

在朔方关内,另一场“生产自救”也在同步进行。根据登记造册的信息,所有有手艺的流民都被有效地组织起来。木匠们聚集在划定的工坊区,叮叮当当地修缮着从关内各处搜集来的破损家具、门窗,甚至开始尝试制作简单的纺车、织机;铁匠们在工辎营老师的指导下,利用有限的生铁和回收的废旧铁器,打造着垦荒急需的锄头、镰刀,以及军队需要的箭簇、枪头;妇女们则组成了纺织队和缝纫队,将缴获的羊毛、麻线纺成纱、织成布,再缝制成衣物、被褥,优先供应给垦荒队伍和军队。

离火尤其关注那些懂得建筑技术的流民。他亲自面试,挑选了几十个曾经参与过城墙、房屋建造的工匠,将他们编入工辎营的辅助队伍,参与到朔方关防工事的加固和扩建工程中。这些人的经验,对于完善北境的防御体系,是宝贵的补充。

暗处,梵眼的“暗羽”也在高效运转。他们伪装成落魄的流民,混迹于各个营区,敏锐的耳目捕捉着一切不和谐的音符。

“主公,”梵眼在一次深夜汇报中,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根据观察和审讯,流民中确实混入了超过百人的各方细作,除草原王庭外,似乎还有来自南方某些势力的耳目。目前已控制大部分,剩余仍在监控中,以期顺藤摸瓜。此外,发现流民中多有曾与草原部落打交道,甚至被掳为奴后又逃脱者,他们熟悉草原风俗、地理乃至部落内部矛盾。稍加训练,便是极佳的哨探与向导。”

萧北辰颔首:“此事由你全权负责。甄别、训练,可择优编入你的‘暗羽’或军中的斥候营。”

更令人惊喜的收获,来自于对流民中特殊人才的发掘。在诸葛明亲自坐镇的“技工登记处”,不断有惊喜传来:

一位来自边境瓷窑、因战乱而破产的老陶匠,不仅精通陶瓷烧造,竟还懂得一种失传已久的琉璃烧制技术,他献上的一个琉璃小碗,晶莹剔透,光影流转,让见多识广的诸葛明也啧啧称奇。

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妇人,自称祖上是游方郎中,她辨识草药的能力极强,并能用几种常见的野草配制出效果不错的止血粉和驱寒汤剂,华清大夫验证后,认为其方颇具巧思,值得深入研究。

甚至还有一位屡试不第、辗转流落到北境的落魄文人,他为了谋生,曾长期在边境与草原部落进行贸易,不仅通晓草原各大部落的语言,对其内部的权利架构、风俗禁忌、首领癖好都了如指掌。

“人才,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萧北辰听着诸葛明的汇报,眼中星辉闪烁,“将这些人都妥善安置,登记在册,厚待之。我们要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那位老陶匠,可让他尝试改进军中所用的望远镜片和信号镜;那位妇人,请华清先生吸纳进医疗队,共同研究伤药新方;那位通译,暂时安排在都督府参赞军务,负责情报分析与对外交涉。”

**第四幕: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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