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险途跋涉(1/2)

五百人的队伍,一旦脱离了营地的范围,便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迅速被莽莽群山和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没有火把,没有喧哗,甚至连脚步声都刻意放到了最轻,被呼啸的风声和积雪吸纳。他们沿着一条早已废弃多年、连当地猎户都极少行走的樵采小径,沉默地向北潜行。

这条所谓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野兽踏出的痕迹与山洪冲刷出的沟壑的结合体。大部分路段早已被厚厚的积雪和枯枝败叶覆盖,需要队伍最前方由“巽风”带领的斥候小队,用身体和简易工具艰难地探路、开辟。有些地方紧贴着陡峭的悬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山谷,仅容一人侧身贴着冰凉的岩壁通过,稍有不慎便会滑坠,连声响都传不回多远。有些地方则需要涉过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雪窝,寒气如同无数细针,穿透破烂的衣裤,直刺骨髓。

队伍的行进速度极其缓慢。每个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用破布包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警惕张望的眼睛。严寒是最大的敌人,它无孔不入,消耗着体力,麻痹着神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的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人说话,保存体力和保持隐蔽是唯一的原则。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皮靴(或草鞋)踩碎积雪时发出的“噗嗤”声,交织成这支死亡行军唯一的伴奏。

萧北辰走在队伍相对靠前的位置,与几名负责引路的暗辰卫在一起。他同样承受着严寒与跋涉的艰辛,但那缕在体内缓缓流转的星陨内息,却如同一个微小的暖炉,不断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意,支撑着他的体力。左眼深处的星辉在黑暗中提供了远超常人的视野,让他能更清晰地分辨前方的险阻,同时也更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队伍中那股越来越沉重的氛围。

死志固然坚定,但肉体的痛苦与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尤其是在经过一片被焚毁的村落废墟时,借着微弱的雪光,看到那些冻结在废墟中、姿态各异的焦黑尸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火与血腥的混合气味,队伍中的沉默变得更加压抑,喘息声中也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悲怮。

“加快速度!保持间距,注意脚下!”低沉的口令通过人传人的方式,在队伍中依次响起,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咬着牙,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奋力跟上。他们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每多在野外暴露一刻,就多一分被敌军游骑发现的危险。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在通过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窄裂缝时,队伍被迫拉成了长线。两侧是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岩壁,脚下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结满了冰凌的岩石小径。寒风在这里被压缩成刺骨的激流,吹得人东倒西歪。

就在队伍通过近半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滚落和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怎么回事?!”萧北辰心中一凛,压低声音问道。

前方很快传来回应,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有人……有人失足滑下去了!是……是王老蔫!”

王老蔫,一个朔方关的老兵,平日里沉默寡言,腿上还带着狼牙谷留下的旧伤。

队伍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强行压抑下去。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种地方,掉队几乎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救援。

“继续前进!不要停!”引路的暗辰卫冷酷地下达命令,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起来,只是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每一个脚步都踏得更加小心,仿佛脚下不是冰雪,而是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陷阱。那个名为王老蔫的士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暗的裂缝深处,连一声像样的遗言都未能留下。

这只是漫长险途中的一个缩影。

随着不断深入敌占区,遭遇敌军巡逻队的风险也在急剧增加。有好几次,队伍不得不全员匍匐在冰冷的雪地或灌木丛中,屏住呼吸,听着马蹄声和草原骑兵特有的、含混不清的呼喝声从不远处的小径或山梁上掠过。最近的一次,敌骑的火把光芒甚至能隐约映亮他们藏身之处的边缘,那闪烁的光影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冰冷的武器,准备着最后的搏杀。

万幸的是,或许是这条路径实在过于偏僻险峻,或许是“巽风”等人的侦察与规避起到了作用,他们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与敌人的直接接触。

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正在快速消耗着这支队伍的元气。冻伤开始出现在很多人的手脚和脸上,饥饿和干渴也在持续折磨着他们。携带的干粮有限,水囊里的水也早已冻成了冰坨,只能靠啃食积雪来缓解。体力在一点点流失,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眼神中的决然也开始掺杂进难以掩饰的疲惫。

第三天夜里,队伍在一处背风的、相对开阔的山坳里短暂休整。没有人敢生火,大家只是互相依靠着,汲取着彼此身上那点可怜的体温,啃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肉干和炒面。

萧北辰靠坐在一块岩石下,默默运转着内息,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他能听到周围士兵们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因寒冷和疼痛而发出的细微呻吟。一个年轻的士兵,看起来比狗子也大不了多少,蜷缩在他不远处,身体不住地发抖,低声啜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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