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蘅芜苑外暗香疑（2/2）
这话问得突兀，甚至有些失礼。薛宝钗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带着那得体的浅笑：“武壮士说笑了。蘅芜苑开门做生意，来的自然是客。有慕名而来的闺秀夫人，也有为家眷采买的管家仆役。香气混杂，在所难免。倒是壮士好敏锐的嗅觉。”
她四两拨千斤，将问题轻轻带过。
这时，莺儿端了茶上来。是清透的碧螺春，茶香清雅。薛宝钗亲自执壶为三人斟茶，动作优雅流畅。
林晓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水汽遮掩，目光迅速扫过厅堂各处。陈设依旧雅致，并无异常。但他的直觉，以及系统那始终没有进一步提示的沉默，都让他觉得，这“蘅芜苑”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薛姑娘，”林晓放下茶盏，决定再试探一步，“近来城中不甚太平，尤其各家女眷，多有忧惧。姑娘独自经营此馆，还需多加小心才是。若有需要相助之处，林家或许可略尽绵薄。”
薛宝钗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抬眼看向林晓，那目光依旧平和，深处却似有极淡的、冰封的湖面般的微光掠过。
“多谢林公子关怀。”她声音依旧清润，却似乎更淡了一些，“宝钗一介商女，安分守己，经营些微末生意，想来不至招灾惹祸。城中流言纷扰，多是捕风捉影，公子与姑娘也需明辨才是。”
她这话，看似自谦，实则隐隐有划清界限、不愿多谈之意。
就在林晓思索如何继续深入时，他意识深处的系统，忽然传来了新的、不同于任务提示的轻微波动，一组极其简短、仿佛强行解析出的模糊信息流掠过：
【环境扫描……特殊能量残留检测……微弱……香韵场分析……】 【目标：薛宝钗。状态：表层情绪高度稳定，生理指标无明显波动，存在……（信息干扰）……】 【关联物探测：……‘冷香’本源解析度不足……疑似与宿主记忆库中‘热毒’、‘冷香丸’概念存在潜在隐喻关联……（警告：深层信息受未知力量屏蔽或加密）】 【建议：提高警惕，持续观察。当前接触未能触发更深层交互。‘金钗’命格关联性：待定（倾向存在）。】
系统提示虽然模糊，甚至受到干扰，但其中的“高度稳定”、“隐喻关联”、“未知力量屏蔽”等字眼，已足以让林晓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薛宝钗，绝对不简单。她的平静，或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正当厅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男子焦急的呼唤声：
“宝姐姐！宝姐姐可在？”
薛宝钗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对林晓三人道：“失陪片刻。”起身走向门口。
林晓三人交换眼神，也起身，隔着厅堂门窗向外望去。
只见天井中，急匆匆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秀，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浮躁与骄纵之气，此刻满脸焦急。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亦是气喘吁吁。
“宝姐姐！”那公子见到薛宝钗，眼睛一亮，上前几步，“你可让我好找！我娘旧疾又犯了，心口疼得厉害，太医开的药吃了也不见好。我记得你前次给的‘冷香丸’颇有安神之效，快再与我一些！价钱随你开！”
薛宝钗站在门前台阶上，身形未动，语气依旧是那种温和的疏离：“贾公子，令堂之疾，恐非‘冷香丸’可治。此丸性平，只作日常温养，于急症并无大用。公子还是速请名医诊治为要。”
“那些庸医有什么用！”那贾公子不耐烦地摆手，“我娘就说闻着你那香气舒坦些！宝姐姐，你就行行好，卖我一些！要不，我进去自己拿？”说着，竟要往厅堂里闯。
薛宝钗脚步微移，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门前，声音微沉：“贾公子，蘅芜苑有蘅芜苑的规矩。今日有贵客在，不便待客。请回吧。”
她语气依旧平稳，但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味却清晰传达出来。
那贾公子被阻，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作，目光瞥见厅内站着的林晓、黛玉和武松，尤其是武松那魁梧的身形和沉静如渊的眼神，气势不由得一窒。
“哼！罢了！”他悻悻地一甩袖子，“我改日再来！宝姐姐，你可要给我留着！”说罢，带着小厮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薛宝钗看着他们离开，这才转身回厅，脸上已恢复那无懈可击的浅笑：“一点琐事，让三位见笑了。”
林晓心中却是一动。贾公子？姓贾，这般年纪气度，莫非是城中那个与皇家有远亲、颇为显赫却日渐式微的贾家子弟？薛宝钗与他似乎相熟，却又保持着明显的距离。这看似寻常的求药插曲，是否也藏着什么信息？
更重要的是，经过刚才贾公子的搅扰，薛宝钗那份完美无瑕的平静，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虽然瞬间弥合，却让林晓捕捉到了那冰层之下，或许并非全然是静止的深潭。
“薛姑娘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林晓顺势提出告辞，“‘冷香丸’还请姑娘代为预留，明日我遣人来取。香道疑难，改日再向姑娘请教。”
“林公子客气了。宝钗恭候。”薛宝钗也不挽留，亲自将三人送至门口。
走出蘅芜苑，那独特的冷香似乎还萦绕在鼻端。巷子里的风似乎更凉了些。
“如何？”武松压低声音问。
林晓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深不可测。她太稳了，稳得不正常。系统提示她身上有‘未知力量屏蔽’，与‘金钗’命格可能存在关联。”
黛玉也轻声道：“她对城中风波，避之唯恐不及。对贾家那等纨绔，也能从容应对，不卑不亢。这位薛姐姐……绝不只是一位普通香馆主人。”
“需要盯着吗？”武松问。
“要。”林晓斩钉截铁，“但不是明盯。她太警觉。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柳纤云那边的时间更紧迫，但薛宝钗这条线，也绝不能放。”
三人快步离开巷子，身影没入东市往来的人流中。
蘅芜苑门内，薛宝钗独立于清冷的天井中，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脸上那惯常的浅笑缓缓敛去，眸光沉静如古井无波。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掠过鬓边那支朴素的白玉簪。
莺儿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
“小姐，林家那位少主，似乎意有所指。”
薛宝钗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仿佛自语般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总会来。”
她的目光投向庭院一角石缸中那几茎静静浮动的睡莲，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复杂的微光，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早已预见的了然。
风过庭院，竹叶沙沙，将那冷冽的幽香，吹散向更深的巷陌。而这平静的香苑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暗流与秘密？十二金钗的命途，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揭开了朦胧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