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义结金兰(2/2)
武松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黑色残片,上面刻着极为古拙曲折的纹路。“某家之前在一处崩塌的偏殿得了这个,似是此古地宫部分区域的脉络图残片。结合某家走过的路径推算,穿过这条通道,再经过一处‘悬魂梯’,可能找到通往上一层的出口。”
林晓与黛玉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希望。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林晓强撑着想站起,却一阵踉跄。
武松上前,不由分说将林晓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别逞强。某家捎你一程。”又对黛玉道,“女娃娃跟紧,留心脚下,此地机关虽多已失效,但残留的诡谲之处仍不少。”
黛玉郑重点头。
三人遂在武松引领下,向通道深处行去。武松显然对应对地宫险恶颇有经验,时而提醒避开某些颜色诡异的苔藓区域,时而以石子击打前方地面或墙壁,试探有无陷阱。林晓大部分重量靠在武松身上,心中感触莫名。这位此前冷漠独行的汉子,此刻肩膀宽厚而稳定,传来的体温驱散着地底的阴寒。
途中,武松简略说了自己进入地宫后的经历。他并未与林黛玉二人走同一条路,而是凭直觉选了一条更为险僻的甬道,遭遇了几波怪异虫豸和坍塌,却也意外发现了那幅残片和一些零散的古旧遗物,对地宫的年代和可能的来历有了模糊猜测。
“此地宫,恐怕比姑苏城的历史还要久远得多,绝非前朝遗宝那么简单。”武松沉声道,“某些布置,阴邪诡异,似与传说中的一些古老巫祭有关联。那‘百劫藤’便是借此地阴秽死气异化而生。”
谈话间,通道到了尽头,眼前景象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对面石壁上依稀可见出口的微光,但中间横亘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渊壑。唯一相连的,是三条并排悬挂的、仅容一人通行的残破石梁。石梁并非笔直,而是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弧度扭曲着,上下左右都无凭依,下方虚空吞噬一切光线,不知有多深。更诡异的是,石梁本身和周围的岩壁上,都浮动着一种惨白的光芒,并不照亮前路,反而让人头晕目眩,难以判断距离和方位。
“这便是‘悬魂梯’,”武松面色凝重,“石梁上有古怪力场,踏上去易产生幻觉,迷失方向,心志不坚或神魂受损者,极易失足坠下万劫不复。而且,三条石梁,可能只有一条是相对‘安全’的。”
林晓看向那三条散发着不祥白光的残破石梁,又看看身边伤势未愈的林晓和内力消耗不小的武松,深吸一口气:“我来探路。”
“不可!”黛玉和武松几乎同时出声。
武松瞪了林晓一眼:“你如今这身子骨,上去是送死。某家皮糙肉厚,神魂也还稳当,某家先过。”语气不容置疑。
林晓急道:“武二哥已救我性命,岂能再让你涉险?我……”
“少啰嗦!”武松打断他,“你这人,对朋友肯舍命,是条汉子。某家武二认了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计较这些作甚?”他拍了拍林晓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一种粗豪的暖意,“你在此调息,看好这女娃娃。某家去去就回。”
说罢,不等林晓再言,武松大步走向中间那条石梁。他并未立刻踏上,而是闭目凝神片刻,周身那股刚猛气息内敛,整个人竟显出几分沉静如山岳的意味。随后,他睁开眼,目光清明坚定,一步踏上了石梁。
惨白光芒映照下,武松的身影仿佛晃动了一下,但他脚步极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速度不快,却毫无犹豫。石梁在他脚下微微震颤,偶有碎石滚落,坠入下方黑暗,良久不闻回音。行至中途,武松身形忽然一顿,似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冲击,肩膀微微抖动,但他很快稳住,低喝一声,继续前行,终于安然抵达对岸。
对岸传来武松的声音,似乎经过某种扭曲,带着回音:“左边那条!莫看白光,只看石梁本身旧痕,心无旁骛,一步步走!”
林晓与黛玉精神一振。林晓对黛玉道:“我先过,你紧随我后,切记武二哥所言。”
黛玉咬唇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林晓收敛心神,将背后剧痛与体内残余的不适强行压下,目光锁定左边石梁上那些风雨侵蚀的古老痕迹,一步踏出。刹那间,天旋地转之感袭来,耳边似有无数窃窃私语,眼前光影乱闪,仿佛有无数狰狞鬼手从下方黑暗中探出。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默念剑诀,眼中只有前方石梁的斑驳旧痕,步履虽缓,却稳稳向前。
黛玉紧随其后,她心性玲珑剔透,此刻更无杂念,袖中短剑握紧,仿佛能定住心神,竟比林晓走得更显从容几分。
两人先后安全抵达对岸。武松早已等在那里,见他们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笑容的表情,虽一闪即逝,却已足够温暖。
前方果然是一道向上的石阶,尽头有微弱天光渗入。三人沿阶而上,推开一道虚掩的、布满藤蔓的沉重石门,清冷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半塌的山腹平台,远处可见层峦叠嶂,正是他们入地宫时的山脉,只是位置似乎偏移了许多。天色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东方天际隐隐有一线灰白。
终于脱险了。
三人站在平台上,都有劫后余生之感。林晓伤势被夜风一激,又咳嗽起来。武松扶他坐下,从自己行囊中取出一个粗糙皮囊,拔开塞子,一股浓烈酒香混合着药气散出。“自家泡的药酒,驱寒化瘀,对外伤内损有些效用,喝两口。”
林晓接过,也不推辞,仰头喝了两大口。酒液辛辣如火线入喉,随即化作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背后的刺痛竟真的舒缓了些许。“好酒!多谢武二哥。”
武松拿回皮囊,自己灌了一大口,抹抹嘴,看向正在细心检查林晓伤势的黛玉,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林晓,忽然道:“某家一生漂泊,独来独往惯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某家见过太多虚伪狡诈,恩怨算计。总觉着,一人一刀,了无牵挂,最是痛快。”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直到此番地宫,见你二人……小子,你为她,可舍性命;女娃娃为你,可不顾己身。绝境之中,不离不弃,生死相托。这般情谊,某家在江湖上,许久未见了。”
林晓与黛玉闻言,皆是一怔,看向武松。
武松的目光在初露的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明亮而认真。他顿了顿,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山间晨风中回荡:
“林晓,林姑娘。武二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今日,武二想问一句——”
他抱拳,郑重其事:
“你我三人,历经生死,脾性相投。可愿就在此地,义结金兰,从此祸福与共,生死相扶?”
林晓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武松。只见这铁塔般的汉子,神情坦荡,目光灼灼,毫无作伪。他又看向黛玉,黛玉眼中亦盈满激动与暖意,对他微微点头。
胸中热血上涌,背后伤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林晓深吸一口清冽晨气,在黛玉搀扶下起身,与黛玉并肩,面向武松,亦是抱拳,朗声道:
“武二哥豪气干云,肝胆照人!林晓飘零之人,能得二哥不弃,邀为兄弟,实乃三生有幸!林晓愿意!”
黛玉敛衽,声音清越而坚定:“武义士……不,二哥。黛玉虽为女子,亦知信义千金。二哥救命之恩,高义之情,黛玉铭感五内。蒙二哥不嫌,黛玉愿随林大哥,与二哥义结金兰,同生共死。”
“好!好!好!”武松连道三声好,声震林梢,畅快无比,“今日我武二,得弟、得妹,平生快事!”
当下,三人也顾不得地上尘土,就在这山腹平台,面向东方那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朝阳,跪倒在地。
无有香烛,武松以那药酒代酒,倾洒于前。
无有祭文,林晓以剑代笔,在岩壁上刻下深深痕印。
黛玉撷来 tform 边带露的几株野兰、劲草,置于“祭坛”之前。
武松率先开口,声如金石:“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林晓与黛玉同声应和:“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武松:“今日我武松(林晓\/黛玉),”
三人:“愿与林晓、黛玉(武松、黛玉\/武松、林晓),”
齐声:“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兄妹)!从此以后,同心协力,祸福与共,生死相扶!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誓毕,武松拔出腰间短刀,在掌心一划,殷红鲜血滴入岩下尘土。林晓亦咬破指尖,滴血于旁。黛玉毫不犹豫,用短剑剑锋轻触指尖,一滴鲜红血珠滚落,与两位兄长的血融在一处。
三人相视,眼中再无丝毫隔阂疏离,只有肝胆相照的坦荡与温暖。
武松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拉起林晓与黛玉:“二弟!小妹!”
林晓忍着伤痛,亦是笑容满面:“大哥!小妹!”
黛玉眼中泪光莹然,却是欢喜的泪,她唤道:“大哥!二哥!”
朝阳恰好在此刻跃出群山之巅,万道金光喷薄而出,驱散最后一丝夜色与地宫带来的阴霾,将整个平台,连同平台上三位新结义的异姓兄妹,笼罩在一片灿烂辉煌的晨曦之中。
山风浩荡,吹动衣袂。前方江湖路远,险阻未知,但此心已定,此情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