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入咸阳,虎口谋食(1/2)

齐国的天,终究是变了。往日临海市集的喧嚣里,总夹杂着几分稷下学宫飘来的散淡逍遥气息,如今却被一种无形的、绷紧的沉默所取代。秦军的黑水龙旗插上了城头,带来的不仅是律法严苛、赋税沉重,更是一种根子上的摧折。往日那些谈玄论道、备受贵族礼遇的方士们,骤然失了依凭。邹老者的丹房日渐门庭冷落,终在一个雨夜悄然关闭,据说他本人也不知所踪。曾经令人心驰神往的海外仙山、不死灵药,在秦吏冷硬的面孔和催缴赋税的算盘声中,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家道也渐渐显出窘迫。父亲虽仍是小吏,但在新的秦法框架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往日的那点从容早已不见。他几次三番催促我,既已识字通文,不如设法谋一个秦吏的职位,哪怕是最低等的书佐,也好过坐吃山空。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让我去效忠那灭我故国、毁我文化的虎狼之秦?让我终日与那些冰冷的律令竹简为伍,了此一生?我仿佛能看到自己未来的模样,如同一株被移栽到盐碱地的树,日渐枯萎。

我不甘心。

海风依旧咸涩,却再也吹不散我心头的窒闷。我常常独自走到海边,看那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仿佛亘古不变,却又瞬息万变。我那些杂乱的“学问”,在现实的倾轧下,似乎毫无用处。直到有一天,我看着一艘即将启航、前往北方沿海的商船,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

齐地已无我立锥之地,但天下之大,岂止齐鲁?那灭六国、气吞天下的强秦,它的都城咸阳,才是如今世间最大的漩涡,也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终极舞台!那里汇聚着四海能人,也必然充斥着对“长生”最炽热的渴望——来自那个权力顶端的男人。嬴政,这个统一天下的帝王,他对死亡的恐惧,恐怕比任何齐王都要强烈百倍。

去咸阳!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只有在那里,我这点“旁门左道”的技艺,才有可能被置于权力的天平上,称出意想不到的重量。这无疑是一场赌博,而且是赌注极大的豪赌。咸阳方士云集,竞争必然残酷,嬴政更是以精明多疑、刻薄寡恩着称。伴君如伴虎,一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但,留在齐地,我注定默默无闻,乃至穷困潦倒。去咸阳,虽九死一生,却可能搏出一线惊天动地的生机!那股自少年时代便埋藏于心的、渴望惊涛骇浪的躁动,此刻彻底压倒了恐惧。

我说服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变卖了家中部分值钱物事,凑足了盘缠。离别那日,母亲垂泪,父亲沉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复杂。我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生我养我的海,转身踏上西行的道路,没有回头。我知道,此一去,便是将过往的一切彻底割舍。

路途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风餐露宿,盗匪出没,自不必说。更煎熬的是内心的孤寂与前景的迷茫。越靠近关中,秦地的风貌便与齐地差异越大。少了些灵秀湿润,多了些厚重苍凉。当那传说中“渭水流浆,廊腰缦回”的咸阳城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我感受到的并非激动,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威压。那城市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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