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绝壁（1/2）

死亡从未如此具象。它化身为身后那三座缓缓上浮、如同深渊巨兽睁开独眼的惨白炮口，将冰冷刺骨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入我们的后脑，冻结血液，凝固心跳。它混杂在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的、被白夷战舰能量场彻底搅乱的、更加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化作撕裂肌肤的无形风刃，化作直冲神魂的尖锐嘶鸣，化作脚下每一寸岩石都在剧烈震颤、随时可能崩塌湮灭的大地哀鸣。

“往上！快！”

我的嘶吼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与战舰引擎的低沉嗡鸣中，微弱得如同蚊蚋。肺部像是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与灼痛。手中“次钥”晶石竭力撑起的、薄如蝉翼的乳白光晕，在内外交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如同暴雨中的油灯，随时会彻底熄灭。剩余不足半成的能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逝。

王离独臂死死抠住上方一块突出的、布满锋利棱角的暗色岩石，指缝间瞬间被割裂，鲜血涌出，但他恍若未觉，闷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瘫软的夜枭向上猛地一拽！夜枭的身体撞在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猩红的瞳孔中血丝密布，野兽般的求生本能让他用漆黑的指甲深深刺入岩石缝隙，强行稳住身形。

我们三人，就在这近乎垂直的、布满死亡陷阱的“缝隙”绝壁上，如同三条垂死的壁虎，疯狂向上攀爬。没有退路，没有犹豫，甚至连恐惧都已被压缩到意识的最底层，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生命本能的“向上”执念。

轰！！！

一道粗大得令人绝望的惨白能量光束，如同天神掷下的裁决之矛，擦着我们下方不足十丈的岩壁掠过！光束所过之处，那历经亿万载混乱能量冲刷都未曾彻底崩毁的、混合着星槎金属与未知骨骼的坚硬岩体，如同热刀切过的牛油，瞬间熔穿、汽化，留下一条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岩的恐怖沟壑！极致的高温与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向上席卷，我们身下的岩石瞬间变得滚烫，护体光晕被冲击得向内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左移！避开弹道！”我厉声吼道，眼角余光瞥见下方那艘主炮刚刚发射过的白夷战舰，幽蓝的护盾微微黯淡，但侧航数门较小的副炮炮口，已再次亮起冰冷的白光，锁定了我们移动的轨迹！更远处，另外两艘战舰也在调整角度，主炮充能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越来越响！

我们不顾一切地向左侧一块相对凸出的巨岩阴影后扑去。几乎在同时，数道稍细但依旧致命的惨白光束，如同精准的鞭挞，抽打在我们刚才所在的岩壁上，碎石混合着被电离的灰烬，如同火山喷发般向上爆开！

“咳咳……”夜枭被一块飞溅的碎石击中肩胛，闷哼一声，口中溢出血沫，但他攀爬的速度丝毫未减。影爪族血脉中对死亡的敏感，在此刻化作了逃命的催化剂。

王离独臂挥舞，用那根非金非木的坚硬树枝，拼命格开几块较大的、带着灼热高温的碎石，火星四溅，树枝前端瞬间焦黑。他独眼赤红，死死盯着上方——在翻涌的靛青色浓雾与狂暴的能量电弧遮蔽下，山巅的轮廓依旧遥不可及，但那股源自“海眼之芯”的、低沉而规律的脉动轰鸣，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仿佛巨兽的心脏正在我们头顶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整座“归寂山”与之共振，加剧着岩壁的震颤与能量乱流的暴走。

向上，是未知的绝地与可能存在的入口；停留，是立刻被白夷炮火化为齑粉。我们甚至连向下看一眼那些正在沿着山体快速逼近的、散发着幽蓝或淡金光点的白夷小型单位的时间都没有。

“次钥”的能量，已濒临枯竭。乳白光晕缩回到仅能勉强贴身，光芒黯淡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晶石本身传来的不再是温润，而是灼热，仿佛内部结构正在过载崩溃。

“主公！前面有裂缝！很深的裂缝！”王离忽然吼道，指向左上方。只见在浓雾与能量乱流偶尔散开的间隙，约莫三十丈上方，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纵向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裂缝边缘参差不齐，内部有极其紊乱的能量涡流盘旋，散发出不祥的吸力，但似乎……也相对地隔绝了部分来自外界的、直接的能量冲击与白夷的炮火锁定？

是绝地，也可能是一线生机！裂缝的深度和内部紊乱的能量，或许能干扰白夷的锁定，至少能提供片刻的喘息，躲避下一轮致命的齐射！

“进去！”我没有丝毫犹豫。留在外面开阔的岩壁上，就是活靶子。

我们将最后的力气灌注于四肢，如同三支离弦的箭，在倾斜湿滑、布满灼痕与裂口的岩壁上，向着那道黑暗裂缝亡命冲刺！身后，白夷战舰主炮充能完毕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嗡鸣声，达到了！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跳！”

在距离裂缝边缘还有数丈时，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双脚猛蹬岩壁，身体如同大鸟般，向着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纵身扑去！

就在我们身体脱离岩壁，没入裂缝前那扭曲光影的刹那——

嗡！嗡！嗡！

三声叠加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恐怖尖啸，自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惨白！

白夷三艘战舰，主炮齐射！

恐怖的光与热，瞬间淹没了我们方才所在的整片岩壁，也追着我们的尾迹，狠狠灌入了这道巨大的裂缝入口！

轰隆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与崩塌！我们如同狂风中的三片落叶，被身后涌来的、混合着毁灭性能量、熔融岩石与电离空气的恐怖洪流，狠狠拍进了裂缝深处！护体的、仅存一丝的“次钥”光晕，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碎！晶石本身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彻底黯淡下去，从我掌心无力滑落，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

剧痛！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肌肤都被剥离！耳中只有无穷无尽的轰鸣与尖锐的耳鸣，眼前是破碎的、颠倒的、混杂着惨白、暗红与绝对黑暗的光影乱流！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撞击、下坠！口中、鼻中、耳中，同时涌出温热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要死了吗？

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与虚无的边缘沉浮。然而，一股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暖流，突然从胸膛正中——那枚一直贴身佩戴、早已失去光泽的、由“守墟”赠予的、与“静墟”常服同源的玄色玉佩（非嬴政那枚）中渗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这股暖流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定”力，勉强护住了心脉与识海最后一丝清明，也让我们在狂暴的乱流中，没有立刻被撕碎神魂。

同时，下坠的过程中，身体似乎撞破了数层极其粘稠、充满阻力的、如同胶质般的能量屏障，每突破一层，外界的轰鸣与混乱就减弱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的……死寂。

不知翻滚、下坠了多久，也许只是数息，却仿佛漫长到永恒。终于——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