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途(1/2)

战船在沉闷的浪涛声中微微起伏,如同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摇篮。任嚣留下的汤药带着浓重的土腥气,我勉强吞咽几口,便再难下咽。药力化开,带来一丝微弱暖意,却压不住灵魂深处那被星路撕裂后的空洞与剧痛。王离、夜枭等人服下汤药后,再度陷入昏睡,唯有沉重的呼吸声证明他们还活着。

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块变得温润的黑色石板。上面的星辰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与嬴政那枚贴身收藏的、此刻正微微发烫的鸟虫篆玉佩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如同毒蛇,缠绕在心头。星路跳跃,三年光阴,嬴政未死,长生执念更甚……这绝非巧合。这玉佩,这共鸣,恐怕才是嬴政真正派我东渡的、深藏不露的目的!他想要的,或许从来就不只是虚无缥缈的仙药,而是与这星空之力相关的……某种东西!

舱外脚步声响起,沉稳而富有节奏。不是普通水手。我立刻收敛心神,闭上眼,伪装出虚弱沉睡的模样。

舱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海风、皮革与淡淡墨香的气息飘入。来人没有立刻走近,而是在门口驻足片刻,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舱内每一寸角落,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锐利、审慎,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与任嚣的军旅煞气不同,更显深沉难测。

“徐先生可安好?”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是标准的咸阳官话,带着几分文士的雅致,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我缓缓睁开眼,故作迷茫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深衣、头戴进贤冠、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立于舱口。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随从,手中捧着漆盒。此人气度不凡,绝非寻常官吏。

“阁下是……”我挣扎欲起,声音沙哑。

“先生重伤在身,不必多礼。”文士上前一步,虚扶一下,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打量,尤其是在我那双因星力浸润而比常人更显深邃的瞳孔上停留一瞬,方才微笑道,“在下赵高,添为陛下身边一介笔吏,奉中车府令之命,特来探望先生。”

赵高?!中车府令?!我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竟然是这个权倾朝野、心机深沉的宦官头子派来的人!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任嚣的船队尚未靠岸,咸阳的触角便已伸来!看来,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寻仙使,已然惊动了帝国最顶层的权力中枢!

“原来是赵府令当面……徐某失礼。”我强压惊骇,脸上挤出惶恐与感激,“劳府令挂心,徐某……愧不敢当。”

“先生言重了。”赵高笑容和煦,示意随从将漆盒放下,“此乃宫中御医调配的安神益气散,对先生伤势或有裨益。陛下闻知先生归来,龙心甚慰,特命我等务必妥善照料。”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先生此番海外漂泊,历经艰险,不知……可曾觅得仙山踪迹?或是……有何奇遇?”

果然来了!直指核心!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悲戚与后怕,将之前对任嚣的说辞稍加润色,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海难惨烈、荒岛求生艰辛、仙踪渺茫,最后叹道:“徐某有负圣恩,九死一生,唯捡得残命归来,实在……无颜面见陛下。” 我刻意回避了“星涡之钥”和石板,只含糊提及在海外土人处偶得几件“古拙器物”,或可献给陛下赏玩。

赵高静静听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信与不信。他轻轻抚掌:“先生辛苦了。能于滔天风浪、蛮荒绝域中保全性命,已是非常人所能及。陛下圣心仁厚,必不会怪罪。”他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蜷缩在角落、依旧昏迷的夜枭,“只是……先生这几位同伴,形貌似乎……非我中土人士?”

来了!对夜枭等人的盘问!我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回府令,此乃海外荒岛所遇土人,性情虽蛮野,却于危难中多次相助。徐某感其恩义,故携之同归。彼等不通华语,不识礼数,还望府令海涵。” 我必须保住夜枭他们,他们是我了解海外、乃至对抗潜在威胁的重要力量。

“哦?海外义士?倒是难得。”赵高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不再追问,转而道,“陛下已在咸阳宫设下便宴,不日将召见先生。届时,还望先生能将海外风物、奇闻异事,细细道与陛下知晓。陛下……对海外之事,甚为关切。” 他特意加重了“关切”二字。

“徐某……定当竭尽所能,禀明陛下。”我低头应道,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赵高的话,软中带硬,既是安抚,也是警告。嬴政对“海外之事”的“关切”,恐怕远非听听故事那么简单。

又虚与委蛇片刻,赵高便起身告辞,临行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先生好生休养,舟车劳顿,切莫再添新伤。待靠岸后,自有妥当安排。” 言罢,带着随从飘然而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