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烽烟（1/2）

丛林在狂奔中化作模糊的色块，荆棘撕扯着破烂的衣甲，带刺的藤蔓抽打在脸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我咬紧牙关，将每一次呼吸都压榨到极限，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着血腥的灼痛。腿上的伤口早已麻木，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身后，是雷蒙粗重的喘息和士卒们杂乱的脚步声，更后方，则是影爪族战士如同狼群般迅捷而沉默的奔袭。两百多人的队伍，在密林中拉成一条扭曲的长蛇，朝着东北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亡命疾驰。

血契已立，但盟约的绳索脆弱如蛛丝。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让主营地化为焦土，让两千族人血流成河。公输迁、陈敖、周文……他们的面孔在我眼前晃动，与记忆中琅琊出海时的帆影交织，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主公！看那边！”冲在最前面的斥候突然发出嘶哑的惊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我猛地抬头，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去——只见主营地方向的天空，已被不祥的暗红色笼罩！那不是晚霞，是火焰！是无数燃烧物汇成的冲天烈焰！更令人心悸的是，烈焰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移动山峦般的恐怖黑影，正在缓缓移动！是“山魈”！白夷那台恐怖的金属巨猿！它竟然已经攻入了营地核心？！

“再快一点！”我嘶声怒吼，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连“山魈”都出动了，主营地的防御恐怕已经……

“吼——！”身旁的夜枭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主营地的方向，也是影爪族传统猎场与圣地“星坠谷”所在的方向！白夷此举，无疑是在践踏他们的祖神之地！他猛地加速，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撞开拦路的灌木，带着影爪战士发疯般冲向前方。

我们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随其后。距离越来越近，喊杀声、爆炸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以及……一种尖锐得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金属摩擦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一种皮肉烧焦的恶臭。

冲出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丛，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魂飞魄散！

主营地——我们苦心经营了数月，寄托了全部希望的望归湾营地——已近乎一片废墟！高大的木制寨墙被撕开了数个巨大的缺口，焦黑的断木仍在燃烧。原本整齐的屋舍大部分已化为瓦砾，浓烟与火焰吞噬了一切。营地中央的空地上，那台名为“山魈”的金属巨猿，正如同降世的魔神，它庞大的身躯上遍布刀砍斧凿的痕迹，甚至有几处装甲板不自然地扭曲翻卷，露出下面闪烁着电火线的复杂结构，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搏杀。它那独眼闪烁着暴虐的红光，右臂那门令人胆寒的重炮正在缓缓转动，瞄准着营地最后的核心区域——那座背靠悬崖、用巨石加固的“守正堂”！公输迁的工坊和最重要的物资仓库就在那里！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山魈的脚下，以及营地各处，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我们蓬莱士卒的，有影爪族战士的（看来之前已有零星的影爪族援军赶到并参战），更多的则是身穿白色镶蓝边制服的白夷士兵！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鲜血将泥土浸染成了暗红色的泥沼。战斗显然已持续了很长时间，且惨烈到了极致。

“公输先生！陈敖！”雷蒙独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去。

“冷静！”我一把死死按住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你看！守正堂还在！他们还在抵抗！”

果然，守正堂方向，仍有零星的箭矢和弩炮在还击，甚至偶尔有一两道爆炸的火光闪现，那是“掌心雷”的声音！公输迁他们还活着！他们在依托最后的工事死守！

但形势已危如累卵！山魈的重炮一旦充能完毕，守正堂那看似坚固的石墙，绝不可能抵挡！

“夜枭！”我扭头对着双眼喷火的影爪族首领嘶吼，“让你的战士，散开！袭击白夷的后阵！放火！烧他们的补给和那怪物的腿！不要硬拼！”

夜枭死死盯着山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但他终究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强压下复仇的冲动，重重点头，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呼哨。影爪战士们立刻如同鬼魅般散入废墟和烟雾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侧翼和背后向白夷士兵发起了疯狂的袭击。黑曜石吹箭如同毒蜂般从阴影中射出，淬毒的箭矢精准地钻进白夷士兵铠甲的缝隙。他们更擅长这种诡诈而致命的丛林战术。

“雷蒙！带你的人，跟我来！我们去守正堂！”我拔出长剑，指向山魈与守正堂之间那片尸山血海。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我们这几十名残兵，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死亡之地。

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火铳的弹丸打在周围的断壁上，溅起碎石。我们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在浓烟和火焰中穿梭。一名白夷军官发现了我们，举着火铳瞄准，却被雷蒙掷出的战刀直接钉穿了胸膛！另一名士卒被流弹击中大腿，惨叫着倒下，立刻被身后的同伴拖起。

距离守正堂还有百步！山魈的重炮炮口，红光已凝聚到了极致！

“趴下！”我声嘶力竭地大吼！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一道粗大的赤红色光柱，撕裂空气，狠狠撞在守正堂厚重的石墙上！

巨石崩碎！烟尘冲天而起！整个山崖都在剧烈颤抖！守正堂正面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了里面惊慌的人影和堆积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