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余波和收获（1/2）

夕阳如同一个烧熔的巨大铜炉，缓缓沉入黑风山脉那犬牙交错的地平线之后，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涂抹在浓重的、墨蓝泛紫的暮霭上。夜风骤起，带着山谷深处渗出的、砭人肌骨的寒意，穿过嶙峋的怪石和枯瘦的枝桠，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是白天那些搏命厮杀后的余响，又像是潜伏在更深处黑暗中未知存在的喘息。

一处背风、隐秘的狭窄山涧，成了陆清弦三人临时的庇护所。涧水冰冷刺骨，在乱石间呜咽流淌，带走空气中的血腥气，也带来湿润的凉意。涧口被几块崩塌的巨石天然遮挡，只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内侧则形成一个勉强可容三四人栖身的浅凹。苏小婉在缝隙入口和涧水上游的岩壁上撒上了特制的、气味刺鼻的驱虫和掩盖气息的药粉。王大锤则用碎石和枯枝，在洞内简单搭了个避风的小角落。

篝火是绝对不敢生的，那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一盏指引猎食者的明灯。三人只能靠在一起，借着岩缝外最后一点天光，以及苏小婉取出的一颗散发着微弱萤光的“夜明石”（最低阶的照明石，光如豆灯），勉强视物。

陆清弦背靠冰冷的岩壁，左半身几乎被苏小婉用撕下的干净里衣布条裹成了粽子。药粉辛辣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苏小婉跪坐在他身侧，额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她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银刀（用贡献点换的凡俗之物，但足够锋利），小心翼翼地将陆清弦左肩上破碎、粘连的血衣割开，露出下方皮开肉绽、一片青紫肿胀的伤口。那是被铁背狼尾扫中的地方，肩胛骨处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稍微一动就牵动全身。

“骨头……可能裂了，但没断透。” 苏小婉的声音很轻，但很稳，手指在伤处周围轻轻按压，感受着皮下的情况，“瘀血很重，筋肉也拉伤了。陆师兄，你忍一下，我要把淤血揉开一些，再上药包扎，不然明天肿得更厉害，手就抬不起来了。”

陆清弦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依旧沉静。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事，来吧。”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将一种淡绿色、散发着清凉草木气息的药膏均匀涂抹在掌心，然后双手覆上陆清弦受伤的肩膀，开始缓缓用力揉按。她的手法不算专业，但胜在细致轻柔，显然处理过不少类似的皮肉伤。药膏沁凉，初时舒缓了火辣辣的疼痛，但随着揉按深入，淤血被化开，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陆清弦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瞬间湿透了额发。

“快了，快了，陆师兄，再忍忍……” 苏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累的，还是心疼。她加快动作，将药力化开，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一圈圈仔细缠好，最后打了个结实又不易松脱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放松的笑容：“好了，骨头没大碍，静养些时日，配合药力，应该能恢复。内腑的震荡，就得靠你自己运功调息和丹药之力了。”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碧莹莹的丹药，正是之前给陆清弦服过的“回春丸”，“只剩最后两粒了，你先服下，稳住伤势。”

陆清弦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服下。温和的药力再次化开，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震荡的内腑，左肩的剧痛也渐渐被一种麻木的胀痛取代，总算能忍受了。他看向苏小婉，真诚道：“多谢小婉师妹。你的药，很有效。”

苏小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我这点微末伎俩，也就处理些皮肉伤。陆师兄是为了我们大家才受这么重的伤……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她顿了顿，看向陆清弦的眼神里，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些更深的东西，是好奇，是探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陆师兄，你……真的只是炼气一层吗？”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出来。白天那惊心动魄、悍然击杀铁背狼的一幕，实在给她和王大锤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炼气一层杂役能做到的。

没等陆清弦回答，一旁正笨手笨脚处理狼肉的王大锤猛地抬起头，铜铃大眼瞪得溜圆，连连点头附和：“对啊陆师兄！你那最后一棍子，乖乖，俺看着都怕！那狼骨头多硬啊，你一棍子就捅进去了！还有那棍子，冒青光！还有噼啪声！跟打雷似的！你是不是……”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有啥奇遇？得了啥宝贝功法？还是那棍子……”

“王师兄！” 苏小婉轻嗔一声，瞪了王大锤一眼，示意他别瞎问。

陆清弦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但眼神坦然。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了指靠在岩壁边、重新用脏污布条缠好的青木雷纹杖，又晃了晃缠着绷带的左肩，苦笑道：“哪有什么奇遇。不过是拼命罢了。那棍子，确实是在后山捡的，木质特别硬实，我也没想到能捅穿狼肚子。至于那点光……许是当时生死关头，我灵力运转急了，加上那狼扑来的势头猛，两下撞在一起，碰巧了吧？我也说不清。”

他顿了顿，看向两人，语气诚恳：“至于修为，我确是炼气一层，这点做不得假。只是《基础炼气诀》练得久了，对灵力掌控可能比旁人精细些，加上……不怕二位笑话，我资质低劣，修炼无望，平日里就喜欢瞎琢磨些发力用劲的笨法子，劈柴时也琢磨，没想到生死关头，倒用上了几分。”

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实力的异常归咎于“拼命”、“巧合”、“蛮力”和“平日瞎琢磨”，配合他此刻重伤虚弱、气息萎靡（《龟息藏元术》完美伪装）的样子，倒也说得通。毕竟，一个五行伪灵根的杂役，靠着“运气”和“蛮力”加“巧合”，在绝境中爆发，击杀一头妖兽，虽然惊人，但在底层修士中，也并非完全没有先例。总比暴露真实修为和青木雷纹杖的秘密要安全得多。

王大锤听得将信将疑，但看陆清弦说得诚恳，又一身是伤，不似作伪，便挠挠头，憨笑道：“也是，陆师兄你劈柴是厉害，那劲道把握，俺是服气的！说不定就是劈柴劈出的本事！哈哈！” 他倒是心大，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转而兴致勃勃地提起手中那块血淋淋、还在微微颤动的狼后腿精肉，“不说这个了！陆师兄，小婉师妹，看！这铁背狼的肉，精华所在！听说大补气血，对俺们炼体的尤其有好处！俺这就烤了，给你们补补！”

说着，他也不嫌血腥，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不敢生明火，只用于引燃特制的、烟极少的炭块），点燃一小堆早就准备好的炭火，将狼肉串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炭火上慢慢炙烤。很快，一股混合着焦香和血腥的奇异肉香弥漫开来，在这冰冷的山洞里，竟带来几分难得的暖意。

苏小婉看看陆清弦，又看看那根不起眼的木棍，最终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接过王大锤递来的一串烤得外焦里嫩的狼肉，小心吹凉，撕下最嫩的一块，递给陆清弦：“陆师兄，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陆清弦道谢接过，狼肉入口，有些粗糙，但咀嚼几下后，竟有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胃部升起，缓缓扩散向四肢百骸，左肩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果然蕴含着不少血气精华，对伤势恢复有益。他慢慢咀嚼着，心中却在快速盘点。

【天道残卷】的能量栏，已经变成了：108\/100。猎杀铁背狼奖励的20点能量到账了。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立刻补全《混元一气诀》的炼气篇！一旦补全，功法威力必然大增，对他突破炼气三层，乃至后续修行，都有不可估量的好处。但此地危机四伏，并非突破良所。补全功法必然会有异象或灵力波动，万一引来妖兽或其他修士，后果不堪设想。他强压下立刻补全的冲动，决定等回到宗门，找一处绝对安全之地再说。

而更让他心潮微涌的，是脑海中那篇已然完整、清晰无比的《基础御物术（优化版）》。与寻常《基础御物术》不同，这优化版不仅文字描述更加精炼玄奥，对灵力的运行路线、神念（精神力）的附着技巧、操控的精细程度，都有着颠覆性的优化。它并非追求操控重物或远程伤敌（那需要更高深的修为和更强的神念），而是强调“精微”、“入微”。入门便可操控轻小之物，如臂使指，且消耗极低。更妙的是，其中还附带了几种巧妙的应用法门，比如“灵力丝线”缠绕、“神念附着”感应等，在炼气期堪称神技！

他一边吃着狼肉，一边闭目凝神，在脑海中反复揣摩、推演这御物术的法门。灵力如何以特殊频率振动，延伸出体外，形成无形“触手”？神念如何分离出一丝，附着于物，做到如观掌纹？种种玄妙，让他心痒难耐。

夜色渐深，炭火将熄。王大锤吃饱喝足，加上白日精神高度紧张，此刻靠着岩壁，已是鼾声如雷。苏小婉也蜷缩在角落，呼吸均匀，陷入了浅眠，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淬了麻药的吹箭。

陆清弦伤势不轻，但精神却因新得法诀而有些亢奋。他主动承担了前半夜的守夜。轻轻挪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背靠岩壁，面朝洞口缝隙。手中，握着那两颗从铁背狼口中撬下的、最锋利的獠牙。狼牙长约三寸，呈弯钩状，尖端锐利，隐隐泛着暗沉的血色光泽，触手冰凉坚硬。

就是现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基础御物术（优化版）》的法诀在心间流淌。他尝试着，按照法门所述，缓缓调动丹田内所剩不多的“混元一气”。

灰蒙蒙的灵力，在他的意念引导下，不再是往常那样沿着经脉奔涌，而是以一种奇特的、细微的震颤方式，从右手劳宫穴缓缓渗出。这过程极为滞涩，仿佛在用无形的丝线穿针，稍有不慎，灵力便会溃散。他失败了数次，额角渗出细汗，但毫不气馁，一遍遍尝试。

终于，在失败了十几次后，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近乎无形的淡灰色灵力丝线，颤巍巍地从他掌心劳宫穴探出，如同初生婴儿伸出的触手，缓慢而艰难地，向着掌心上方半尺处、悬浮的一颗小石子“延伸”过去。

近了，更近了……

灵力丝线终于触碰到了石子。陆清弦心神一凝，按照法诀，分出一缕微弱到极致的神念（精神力），附着在这缕灵力丝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仿佛他多出了一根无形的手指，触摸到了那颗冰冷、粗糙的石子。他能“感觉”到石子表面的凹凸，甚至能“感觉”到它细微的重量。

“起……” 他在心中默念。

那缕缠绕着神念的灵力丝线，微微收紧，向上提起。

掌心上方，那颗小石子，轻轻一颤，然后，晃晃悠悠地，脱离了地面，悬浮了起来！

成功了！

陆清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虽然石子只悬浮了不到一寸高，而且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掉下来，虽然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维持那微弱的灵力输出和神念附着，但这确确实实是“御物”！是炼气中期修士才能较好掌握的法术！而他，在炼气二层，凭借着优化版法门，竟然入门了！

他不敢分心，继续尝试。让石子缓缓前后移动，左右平移，甚至尝试让它微微旋转。起初十分笨拙，石子动不动就失控掉落。但随着一次次尝试，他对灵力的细微操控，对神念的附着与剥离，渐渐有了心得。石子移动得越来越平稳，范围也从掌心上方半尺，渐渐扩大到一尺，一尺半……

就在他沉浸在御物术的玄妙中，尝试操控石子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闻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山涧入口外的黑暗中传来！

陆清弦心神猛地一紧，悬浮的石子瞬间失去控制，“啪”地掉在地上。他几乎是瞬间收敛了所有灵力波动，《龟息藏元术》运转到极致，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同时一手按住了身旁的青木雷纹杖，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怀中仅剩的一张“神行符”。

不是妖兽！妖兽的脚步声和气息不是这样！是人！

他眼神锐利如鹰，透过岩缝，望向外面浓稠的黑暗。夜明石的光芒早已被他用布罩住，洞内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