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洛阳初探,暗藏杀机(1/2)
晨雾未散,山峦间还残留着夜的寒意。
沈青崖、赵无咎一行二十余人,连同货郎向导,早早启程,继续向洛阳进发。昨夜赵无咎派副千户带人押送黑煞帮俘虏前往临城后,队伍精简了许多,但都是精锐,行进速度明显加快。
货郎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们穿行在丘陵与河谷间,避开官道和主要村镇。沿途偶尔遇到零星农户或猎户,都被他们提前察觉,绕道或隐蔽通过。
赵无咎话不多,但办事干练。他手下的皇城司精锐沉默寡言,令行禁止,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行家里手。有他们在,沈青崖肩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可以更多地将精力放在思考如何调查漕运案上。
“赵千户对洛阳漕运了解多少?”行进途中,沈青崖与赵无咎并马而行,低声问道。
赵无咎沉吟片刻,道:“不瞒参军,皇城司对漕运系统确实关注已久,但其中盘根错节,涉及利益太广,许多线索查到一半就断了。洛仓大使姓钱,叫钱德海,是漕运司老人,在洛仓干了十几年,上下关系都打点得不错。副使有两个,一个叫孙茂,是本地大户出身,另一个叫周安,据说是户部潘侍郎的远房亲戚。”
“潘仁清的亲戚?”沈青崖眼神一凝,“此人背景可清楚?”
“周安此人,能力平平,但善于钻营。他能在洛仓当上副使,全靠潘仁清的关系。我们查过他,明面上没什么大问题,但暗地里与几家粮商往来密切,尤其是‘丰裕号’的东家,来往尤其频繁。”赵无咎道。
“丰裕号?”
“洛阳最大的粮商之一,东家姓刘,叫刘万金。此人早年是漕帮出身,后来洗白做起了粮食生意,短短十年间就发了家,据说与漕运司、户部不少官员都有交情。”赵无咎顿了顿,“参军之前在京城让查的那几家江南粮商,其中有两家与丰裕号有生意往来,而且账目往来数额巨大。”
线索渐渐串联起来了。户部右侍郎潘仁清、洛仓副使周安、粮商刘万金、江南粮商……这背后很可能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络。而韩貂寺,很可能就是这个网络在朝中的最高保护伞。
“洛仓守卫情况如何?我们能否混进去?”沈青崖问。
“很难。”赵无咎摇头,“洛仓守备由漕运司直属的护漕营负责,约五百人,都是老兵油子,对进出人员盘查极严。尤其是最近,据说因为存粮减少,上面下了严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我们的人曾尝试从外围观察,发现仓区增加了不少暗哨。”
看来,想从正面进入洛仓核查存粮,几乎不可能。必须另想办法。
“有没有可能从账目入手?”沈青崖问,“如果能拿到洛仓真实的出入库账册,与上报朝廷的数字对照,就能发现端倪。”
“账册是核心机密,由钱德海亲自掌管,放在仓廪内的账房,有专人看守。而且,”赵无咎压低声音,“我们怀疑,洛仓可能有两套账册,一套是真的,一套是应付检查的。想拿到真账册,难如登天。”
沈青崖眉头紧锁。正面强攻不行,账目又难以获取,这调查该如何展开?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沈青崖沉吟道,“不从洛仓本身入手,而从上下游入手。漕船从江南运粮到洛阳,中间要经过无数关卡、码头、仓库。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链条就会留下痕迹。黑煞帮劫掠漕船,粮商囤积居奇,这些都是突破口。”
赵无咎点头:“参军所言有理。我们已经查到,黑煞帮劫掠的漕船,有一部分粮食最终流向了丰裕号的仓库。如果能拿到确凿证据,证明丰裕号收购赃粮,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保护伞。”
“黑煞帮那边,就拜托赵千户的副手了。”沈青崖道,“我们到了洛阳,可以先从丰裕号和周安入手。另外,运河沿线那些‘检修’的关卡,也需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设卡,目的是什么。”
两人一路商议,不知不觉已近午时。货郎指着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道:“前面就是内丘县地界了。穿过这片谷地,再翻过两道山梁,就能看到洛阳平原。按现在的速度,明天晌午应该能到洛阳城南的龙门山区。”
沈青崖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低垂,似乎要下雨。“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争取在下雨前穿过谷地,到前面找个地方避雨休息。”
众人应诺,加快脚步。马匹在谷地中奔跑起来,蹄声回荡。
然而,刚进入谷地不久,前方探路的皇城司斥候突然打马返回,神色凝重:“千户,参军,前面有情况!”
“讲!”
“谷地出口方向,约三里处,发现大队人马驻扎的痕迹,有帐篷和车马,人数不下百人,看装束……像是官兵,但旗帜不明。”
官兵?沈青崖与赵无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是哪部分的官兵?为何在此驻扎?”赵无咎问。
“看不清楚旗帜,但营地布置得很整齐,不像是土匪。他们占据了谷地出口的咽喉位置,我们无法绕过去。”斥候答道。
沈青崖心中一沉。谷地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只有这一条通道。如果前方被堵,他们要么硬闯,要么退回绕远路。无论哪种选择,都会耽误大量时间,而且可能暴露行踪。
“会不会是韩党派来拦截我们的地方驻军?”沈青崖低声道。
“有可能。”赵无咎面色凝重,“河南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陈康,与韩貂寺有旧。如果韩党动用地方驻军,以剿匪或演练的名义在此设卡,我们很难硬闯。”
“先不要惊动他们。”沈青崖当机立断,“退后一段距离,找隐蔽处观察,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和身份。”
众人迅速后撤,退入谷地一侧的树林中隐蔽。赵无咎亲自带了两名擅长潜伏的好手,摸向前方查探。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无咎返回,脸色更加难看。
“查清楚了,是河南卫的兵,大约一百五十人,由一个姓胡的千户带领。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剿匪巡查’,但我观察他们的布防,明显是针对谷地出口,像是在等什么人。”赵无咎沉声道,“更麻烦的是,我在营地附近看到了临城县衙的差役,还有……黑煞帮的人。”
“黑煞帮?”沈青崖眼神一冷,“官兵与土匪勾结?”
“看起来是这样。”赵无咎道,“那几个黑煞帮的人很谨慎,没有进入营地,但在附近徘徊,与营地里的军官有眼神交流。我怀疑,是黑煞帮报信,引来了官兵围堵。”
这就说得通了。黑煞帮在野狐岭失手,知道沈青崖一行不好对付,于是动用了在官府的关系,调来地方驻军,以“剿匪”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拦截。这样一来,沈青崖他们如果硬闯,就是对抗官军,形同造反;如果退缩,就暴露了行踪,而且会被困在这片山区。
好毒的计策!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不能硬闯。”沈青崖冷静分析,“我们人少,而且不能公然与官军冲突,否则正中韩党下怀。必须另找出路。”
“绕路的话,至少要耽误两天时间,而且这一带山势险峻,其他小路未必好走。”货郎担忧道。
沈青崖走到树林边缘,仔细观察谷地两侧的山势。右侧是近乎垂直的悬崖,无法攀爬。左侧虽然陡峭,但似乎有一些突出的岩石和稀疏的植被。
“左侧山壁,能爬上去吗?”沈青崖问货郎。
货郎顺着沈青崖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公子,那是‘鬼见愁’的东段,比我们昨天走的栈道还险!别说人,山羊都上不去!”
赵无咎也摇头:“太危险了。而且就算能爬上去,马匹怎么办?我们不能丢下马。”
沈青崖沉默不语,目光在谷地、山壁和来路之间来回扫视。硬闯不行,绕路耽误时间,攀爬太过危险……似乎陷入了绝境。
这时,一直沉默的灰鸽忽然低声开口:“公子,或许……我们可以等。”
“等?”沈青崖看向他。
“等天黑,等下雨。”灰鸽指了指越来越阴沉的天色,“看这云层,傍晚前后必有大雨。大雨会掩盖声响和视线。而且,官兵驻扎在谷口,是为了拦截我们,但他们不会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尤其在下雨天。我们可以趁雨夜,从他们营地侧翼的山林悄悄摸过去。只要不惊动大队人马,少量哨兵可以解决。”
夜袭?潜行?沈青崖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皇城司的人擅长潜伏暗杀,锐士营的士卒经过训练,夜战能力也不弱。大雨确实是最好的掩护。
“赵千户以为如何?”沈青崖看向赵无咎。
赵无咎思考片刻,点头道:“可行。但需要详细计划。我们必须摸清他们哨兵的分布、换岗时间、营地的薄弱环节。而且,行动必须绝对安静,一旦惊动大队,我们就会陷入重围。”
“那就这么办。”沈青崖下定决心,“灰鸽,你带两个人,再去仔细侦查,摸清营地布防细节,尤其是哨位和换岗规律。赵千户,我们拟定具体行动方案,分配任务。其他人,就地隐蔽休息,养精蓄锐。”
众人领命,各自行动。
灰鸽带着两名“青崖阁”的好手,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树林中。赵无咎则与沈青崖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出简易地形图,推演行动路线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
货郎和其余士卒则抓紧时间休息,检查装备,给马匹喂食草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也越来越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山风渐起,预示着暴雨将至。
约莫申时末(下午五点),灰鸽等人返回。
“查清楚了。”灰鸽语速很快,“营地呈品字形布置,主力在谷口正中,两侧山坡上有四个暗哨,每个暗哨两人,半个时辰换一次岗。营地外围有简单的栅栏和拒马,但南侧靠近山脚的地方,因为地势不平,栅栏有一段缺口,守卫相对松懈。另外,我在营地中看到了临城县的县丞,还有两个穿绸缎衣服的商人模样的人,正在与那个胡千户饮酒。”
“商人?能认出是谁吗?”沈青崖问。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貌,但其中一个身形肥胖,很像我们之前盯着的丰裕号掌柜刘万金。”灰鸽道。
刘万金?他居然亲自来了?还和带兵拦截的千户一起饮酒?看来,黑煞帮、丰裕号、地方驻军、乃至临城县衙,已经勾结在一起了!这背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看来,我们捅了个马蜂窝。”赵无咎冷笑道,“也好,一网打尽。”
“行动方案稍作调整。”沈青崖眼中寒光闪烁,“既然刘万金也在,或许我们可以顺手抓条大鱼。灰鸽,你带‘青崖阁’的人,负责解决两侧山坡的暗哨,务必悄无声息。赵千户,你带皇城司的人,从南侧栅栏缺口潜入,控制营地外围,制造混乱时注意别伤了那个胡千户和刘万金,我要活口。赵铁柱,你带锐士营的人,在谷口外接应,一旦我们得手发出信号,立刻冲进来接应我们撤离。”
“是!”众人齐声应道。
“行动时间定在亥时初(晚上九点),那时雨应该最大,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沈青崖最后道,“记住,一切以隐蔽为主,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大队官兵。我们的目标是抓人、取证、突围,不是歼灭战。”
“明白!”
计议已定,众人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准备。沈青崖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短剑、匕首、绳索、钩爪、火折子、信号焰火,还有贴身藏好的皇帝密旨。他将密旨用油布仔细包好,以防被雨水浸湿。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暴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狂风卷着雨水,在山谷中呼啸,掩盖了一切声响。
这真是天赐良机。
亥时将至,沈青崖示意行动开始。
灰鸽带着四名“青崖阁”好手,如同鬼魅般融入雨夜,向两侧山坡摸去。他们穿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着泥浆,在暴雨和黑暗的掩护下,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
赵无咎则带着十名皇城司精锐,从南侧悄无声息地靠近营地。沈青崖跟在他们后面,赵铁柱带锐士营剩余的人,在谷口外隐蔽待命。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营地中灯火昏暗,大部分士兵都躲进了帐篷避雨,只有少数哨兵披着蓑衣,无精打采地站在岗哨上。
灰鸽那边的行动最先得手。两个山坡上的四个暗哨,在暴雨和困倦的双重侵袭下,警惕性降到最低。“青崖阁”的人用淬了麻药的吹箭,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他们,然后迅速将人拖到隐蔽处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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