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回京之路(2/2)

“大元帅!紧急军情!”

沈青崖立刻惊醒,披衣起身开门。门外是赵武,神色慌张。

“什么事?”

“刚收到飞鸽传书。”赵武递上一张纸条,“北境急报,北狄左贤王和右贤王和解了!两人联手,集结二十万大军,南下复仇!前锋已经过了阴山,距燕州只有三百里!”

沈青崖脸色大变,接过纸条快速浏览。消息是张怀远传来的,加了三道红翎,说明情况万分紧急。

“二十万……”沈青崖握紧纸条,“他们居然和解了……看来是逼急了。”

萧望舒也起来了,看到消息后倒吸一口凉气:“青崖,怎么办?燕州只有三万守军,挡不住二十万大军。”

沈青崖在房中踱步,脑中飞速思考。北狄内乱是他北伐成功的必要条件,现在左右贤王和解,倾巢南下,北境危矣。如果他此时回京,北境可能失守,北伐成果付诸东流。但如果他不回京,京城局势可能失控,赵王可能夺位……

两难。

“青崖,”萧望舒轻声道,“其实……你可以分兵。”

“分兵?”

“对。”萧望舒走到地图前,“你带一部分精锐连夜回北境,我替你回京。”

“不行!”沈青崖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听我说完。”萧望舒按住他的手,“你回北境,是因为军情紧急,必须你亲自坐镇。我回京,是因为有人必须代表你去见皇上,看那道密旨。我有北靖郡主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进宫。而且我是女子,赵王不会太防备我。”

“可是……”

“没有可是。”萧望舒目光坚定,“青崖,这是最好的办法。北境不能丢,京城也不能乱。我们分头行动,才能两全。”

沈青崖看着她,心中挣扎。他不想让萧望舒涉险,但她说得对,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我让曹谨护送你。”他终于松口,“另外,我再给你一百亲兵。进京后,直接去北靖王府,不要进宫。密旨的事,我另想办法。”

“不,我要进宫。”萧望舒坚持,“那道密旨太重要了,必须尽快看到。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会以探病为名求见皇上,见到李相后,再想办法看密旨。”

沈青崖知道劝不住她,只能妥协:“那你要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保命第一。如果赵王要对你不利,立刻离开京城,回北境找我。”

“我答应你。”萧望舒点头。

计划定下,沈青崖立刻召集众将。他将五百亲兵分成两队,三百人由他率领,连夜北上;两百人由萧望舒率领,明日进京。曹谨的金吾卫也分成两队,一百人随沈青崖北上,四百人护卫萧望舒。

临别前,沈青崖紧紧抱住萧望舒:“等我回来。”

“嗯。”萧望舒靠在他怀里,“你也要小心。北狄二十万大军,不可硬拼。”

“我知道。”沈青崖吻了吻她的唇,“走了。”

两人在驿站门口分别。沈青崖率四百骑向北疾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萧望舒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郡主,夜凉,回屋吧。”曹谨轻声道。

萧望舒转身,眼中已无半点柔情,只剩下冷静和决绝:“曹将军,明日进城,我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郡主请讲。”

“我要大张旗鼓地进城。”萧望舒道,“不仅要让百官迎接,还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北靖郡主回京了。同时放出消息,说沈大元帅已经连夜北上,迎战北狄二十万大军。”

曹谨一愣:“这是为何?”

“为青崖造势。”萧望舒道,“他现在需要天下人的支持。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前线为国血战,而京城却有人想害他。这样,那些想动手的人就会有所顾忌。”

曹谨恍然大悟:“郡主高明。末将这就去安排。”

“还有,”萧望舒又道,“明日进宫,我要见李相。你想办法安排。”

“末将领命。”

这一夜,昌平驿无人入眠。萧望舒在灯下给父亲写信,告知京城局势,让他做好应对准备。曹谨在安排明日进城的仪仗和护卫。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黎明时分,萧望舒推开窗户。东方既白,朝霞满天。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挑战也开始了。

她换上郡主朝服,头戴九翚四凤冠,身披织金云纹披风,腰悬秋水剑。镜中的女子,端庄华贵,眉宇间却有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

“郡主,时辰到了。”曹谨在门外道。

萧望舒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驿站外,两百亲兵和四百金吾卫已经列队完毕。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朝阳升起,金光洒在将士们的盔甲上,熠熠生辉。

“出发。”萧望舒翻身上马,声音清冷而坚定。

队伍缓缓向南,向着京城前进。五十里路,走了两个时辰。辰时三刻,终于抵达德胜门外。

果然如曹谨所料,宰相李慕白率百官在城外迎接。但让萧望舒意外的是,赵王李睿也在。

李慕白年约五十,清瘦儒雅,三缕长须,一派名士风范。他见到萧望舒,率先行礼:“老臣李慕白,参见北靖郡主。”

“李相免礼。”萧望舒下马,虚扶一下。

赵王李睿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只是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浮肿的眼袋,暴露了纵情酒色的生活。他笑眯眯地上前:“望舒侄女,多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沈大元帅呢?怎么没见他?”

萧望舒行礼:“参见王爷。大元帅接到北境急报,北狄二十万大军南下,已于昨夜连夜北上迎敌。他让望舒代他向皇上请罪,待击退北狄,再回京面圣。”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二十万大军?北狄不是内乱吗?”

“沈大元帅连夜北上?真是忠勇可嘉啊!”

“可是京城这边……”

李慕白眼中闪过赞赏,显然明白了萧望舒的用意。赵王脸色则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笑容:“原来如此。沈大元帅真是国之栋梁,危急时刻,不计个人安危,实乃我等楷模。望舒侄女,一路辛苦,先回府歇息吧。皇上龙体欠安,暂时不便见客。”

“王爷,”萧望舒道,“望舒奉父命回京,一是探望皇上,二是向皇上禀报北境军情。既然皇上不便见客,那可否让望舒见见李相?有些军务需要交接。”

赵王眯起眼睛:“军务?沈大元帅不是已经北上……”

“正是因为他北上了,所以北境的粮草、军械调度,需要朝廷尽快安排。”萧望舒不卑不亢,“这些事,望舒需要当面与李相商议。”

李慕白适时开口:“王爷,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就让老臣与郡主商议吧。”

赵王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周围百官,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李相就辛苦一趟。不过……”他话锋一转,“郡主毕竟是女眷,与外臣单独会面,恐有不妥。这样吧,本王作陪,如何?”

这是要监视了。萧望舒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有劳王爷。”

三人各怀心思,一同进城。百姓们夹道围观,指指点点。

“那就是北靖郡主?好美啊!”

“听说沈大元帅连夜北上,迎战北狄二十万大军,真是英雄!”

“有沈大元帅在,北狄休想南下!”

听着百姓的议论,萧望舒心中稍安。舆论已经造起来了,赵王再想对沈青崖下手,就得掂量掂量。

进宫后,三人来到文华殿偏殿。屏退左右后,李慕白迫不及待地问:“郡主,沈大元帅真的北上了?”

“是。”萧望舒点头,“北狄二十万大军南下,燕州危急,他必须回去。”

李慕白长叹:“国之柱石啊。只是……京城这边,也需要他。”

“李相,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萧望舒问。

李慕白看了眼赵王,欲言又止。

赵王笑道:“李相但说无妨,郡主不是外人。”

李慕白这才道:“皇上中的是‘百日醉’,已经昏迷七天了。太医说,如果三天内再找不到解药,恐怕……凶多吉少。”

萧望舒心中一沉:“解药在哪里?”

“不知道。”李慕白摇头,“‘百日醉’来自西域,解药也只有西域有。老夫已经派人去西域寻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王接话:“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储。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萧望舒看向赵王:“王爷认为,该立谁?”

赵王捋须:“按照祖制,皇上无子,当从皇弟中选贤者立之。秦王年幼,晋王体弱,楚王愚钝,都不是合适人选。依本王看,不如从宗室中另选贤能。”

“王爷说的贤能是……”萧望舒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不解。

赵王正要说话,李慕白突然咳嗽一声:“王爷,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北境军情。郡主,沈大元帅需要朝廷提供什么支援?”

萧望舒会意,不再追问立储之事,转而道:“粮草、军械、援兵。北境只有三万守军,面对二十万大军,需要朝廷至少派五万援军。”

“五万……”李慕白皱眉,“京城禁军总共十万,抽调五万,京畿防务就空虚了。”

赵王立刻道:“不可。京城安危重于一切。北境有沈大元帅在,定能化险为夷。援军之事,容后再议。”

萧望舒心中一寒。赵王这是要借北狄之手除掉沈青崖。如果朝廷不派援军,沈青崖以三万对二十万,凶多吉少。

“王爷,”她强压怒火,“北境若失,京城焉能保全?当年北狄南侵,连下三州,兵临城下,您忘了吗?”

赵王脸色一沉:“郡主这是在教训本王?”

“望舒不敢。”萧望舒低头,“只是陈述事实。北境是大晏门户,门户若破,强敌直入,京城再坚固,也难保万全。”

李慕白打圆场:“郡主说得有理。这样吧,老夫先调拨粮草军械,援军之事,容老夫与兵部商议。”

“有劳李相。”萧望舒行礼。

会谈不欢而散。赵王拂袖而去,李慕白送萧望舒出宫。

走到宫门口,李慕白低声道:“郡主,乾清宫的密旨,老夫已经看过了。”

萧望舒眼睛一亮:“上面写了什么?”

李慕白四下看了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皇上立秦王为储,命沈青崖为顾命大臣,与老夫共同辅政。另外……皇上怀疑下毒之人是赵王,密旨中命沈青崖必要时可动用武力,清除奸佞。”

萧望舒心中巨震:“那李相为何不公布密旨?”

“时机未到。”李慕白道,“赵王在朝中势力庞大,京营指挥使是他的人,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他的人。如果现在公布密旨,恐怕会逼他狗急跳墙。必须等沈大元帅回来,手握兵权,才能稳住局势。”

“可是青崖现在在北境……”

“所以郡主必须想办法让他尽快回来。”李慕白道,“北境之战,不求胜,只求稳。只要拖住北狄大军,争取时间就行。等京城局势稳定,再全力北伐。”

萧望舒明白了:“望舒这就给青崖写信。”

“不,写信太慢,也不安全。”李慕白道,“老夫有一计。三日后是大朝会,赵王必定会提出立储之事。届时,郡主可当朝出示一样东西,逼赵王不敢妄动。”

“什么东西?”

“先帝遗诏。”李慕白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先帝临终前留给老夫的,上面写着:若景泰帝无子而崩,当从太宗嫡系子孙中选贤者立之,赵王及其子孙,永不预选。”

萧望舒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先帝早就防备赵王了?”

“正是。”李慕白点头,“先帝深知赵王野心,所以留下这道遗诏。老夫原本不想拿出来,因为一旦拿出,就是与赵王彻底决裂。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三日后的大朝会,郡主可当众宣读遗诏,打乱赵王的计划。”

“可是……”萧望舒犹豫,“我只是郡主,宣读先帝遗诏,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需要一个人配合。”李慕白道,“曹国公曹彬,他是开国元勋之后,在军中威望极高。有他支持,郡主宣读遗诏就名正言顺了。老夫已经与曹国公通过气,他愿意出面。”

萧望舒沉思片刻,重重点头:“好,望舒遵命。”

“另外,”李慕白又道,“郡主回府后,不要外出。赵王可能会对你不利。曹谨会带金吾卫保护王府,但还是要小心。”

“望舒明白。”

离开皇宫,萧望舒直接回到北靖王府。王府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几分冷清。父亲常年镇守北境,母亲早逝,这座王府实际上已经空置多年。

管家福伯带着仆人列队迎接:“恭迎郡主回府。”

“福伯,免礼。”萧望舒扶起老管家,“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福伯老泪纵横,“郡主长大了,老奴高兴啊。快,里面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萧望舒回到自己以前的闺房。房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打扫。窗前那盆兰花还在,开得正好,幽幽香气弥漫房间。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年了,她从少女变成女子,从郡主变成将军夫人。镜子还是那面镜子,人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人。

“郡主,”丫鬟端来热茶,“曹将军求见。”

“请他去花厅,我马上来。”

萧望舒换了身常服,来到花厅。曹谨已经等在那里,神色凝重。

“曹将军,有事?”

“郡主,”曹谨低声道,“末将得到消息,赵王今晚要宴请京营将领。”

萧望舒心中一凛:“他想控制京营?”

“很有可能。”曹谨道,“京营十万大军,是京城最重要的防卫力量。如果赵王控制了京营,那他就掌握了主动权。到时候,就算有先帝遗诏,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京营指挥使是谁的人?”

“原本是皇上的人,但皇上病重后,指挥使态度暧昧。末将怀疑,他已经被赵王收买了。”

萧望舒在厅中踱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赵王不仅控制了锦衣卫,还要控制京营。如果让他得逞,那京城就完全在他掌握之中了。

“曹将军,京营中还有忠于皇上的人吗?”

“有。”曹谨道,“副指挥使周挺,是家父的旧部,为人正直。还有几个参将、游击,也都对赵王不满。但他们势单力薄,无法与指挥使抗衡。”

萧望舒思索片刻,道:“曹将军,你能联系上周副指挥使吗?”

“能。周叔叔与家父是过命的交情,末将可以信任他。”

“好。”萧望舒眼中闪过决断,“你帮我带话给周副指挥使:明日午时,我要见他。”

曹谨一愣:“郡主,这太危险了。万一被赵王知道……”

“所以才要秘密见面。”萧望舒道,“地点就选在……大相国寺。我明日要去为皇上祈福,这是合情合理的。你让周副指挥使也去,我们在禅房见面。”

曹谨想了想,点头:“好,末将去安排。”

“另外,”萧望舒又道,“你再多调一些可靠的金吾卫,暗中保护王府。我担心赵王会狗急跳墙。”

“末将领命。”

曹谨离开后,萧望舒独自坐在花厅中。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王府中点起灯火,晕黄的光透过窗纸,映着她沉思的脸。

京城局势,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赵王已经控制了锦衣卫,正在谋取京营。如果让他得逞,就算沈青崖回来,也难挽狂澜。必须在赵王完全掌控京城之前,打破他的计划。

而破局的关键,就在京营。

周挺,这个名字她记下了。如果曹谨说得没错,这个人可能是他们翻盘的希望。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沈青崖能在北境稳住局势,尽快回京。

想到沈青崖,萧望舒心中涌起浓浓的担忧。三万对二十万,这是何等悬殊的兵力对比。就算沈青崖再善战,也难有胜算。她只希望他能守住燕州,拖延时间,不要硬拼。

“青崖,你一定要平安。”她低声祈祷。

夜深了,京城万家灯火。这座千年古都,在夜幕下显得平静而祥和。但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权力的游戏已经开始,每个人都是棋子,每个人也都是棋手。

萧望舒推开窗,望着北方的星空。那里,是她心爱的人战斗的地方;这里,是她要为他守住的城池。

两处战场,一样凶险。

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是萧望舒,是北靖郡主,是沈青崖的妻子。她要为他守住后方,等他凯旋。

夜风吹过,带来初春的寒意,也带来了决战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