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武试风云,暗流再涌(1/2)
英国公府赏菊宴上的那一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漾开了层层涟漪。
“江南富商沈崖”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豪富”、“乐善”挂钩,更与“深藏不露”、“武艺高强”联系在了一起。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被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孙猛成了最好的反面教材,而沈青崖那惊艳的一箭,以及他提出的那个“为商贾正名”的彩头,则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有人赞叹其胸襟气度,有人佩服其武功技艺,亦有人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商贾哗众取宠的新手段,或质疑其动机不纯。但无论如何,再无人敢轻易小觑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沈公子”。
对于这些纷纭的议论,沈青崖置若罔闻。赏菊宴次日,他便闭门不出,对外宣称是潜心备考即将到来的武举初试。实际上,他是在进一步梳理“青崖阁”送来的各方情报,分析赏菊宴后各方势力的反应。
“公子的目的达到了。”书房内,灰鸽低声道,“经昨日一事,关注公子的目光确实多了数倍。除了原本就对‘江南富商’感兴趣的各方,如今又加上了京畿大营、五军都督府部分将领,甚至还有一些清流御史的目光。皇城司那边,似乎也加大了关注力度。”
萧望舒坐在一旁,素手烹茶,闻言抬眸,眼中带着一丝忧色:“关注太多,未必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昨日你虽折服了孙猛那等莽夫,却也必然引起了真正有心人的忌惮。‘莲台’绝不会坐视一个来历不明、又展现出威胁的人顺利进入武举,乃至踏入军旅。”
沈青崖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指尖感受到白瓷传来的温润,神色平静:“无妨。我本就欲走到明处,吸引目光是必然。关键在于,如何将这些目光转化为助力,或者至少,让他们互相牵制。‘莲台’若动手,反而会露出更多破绽。薛重如今正盯着他们,我们只需见招拆招,必要时,或可借薛重这把刀。”
他抿了一口清茶,继续道:“当务之急,是确保顺利通过武举初试。初试考核基础武艺与文墨,对我而言并非难事。但要确保万无一失,仍需谨慎。灰鸽,考场内外,尤其是涉及身份核验、器械检查等环节,需多加留意。”
“属下明白,已安排人手混入吏员杂役中,会时刻关注。”灰鸽躬身应道。
萧望舒轻声道:“身份文书和担保已安排妥当,出自江南一位致仕的老翰林之手,与王府有些渊源,身份清白,经得起查证。只是……武举之中,盘外招防不胜防,你需多加小心。”
她的关心含蓄而克制,如同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温暖却不易察觉。沈青崖点了点头,目光与她有瞬间的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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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大晏王朝承平二十年的武举初试,在城西大校场正式拉开帷幕。
天色未明,校场之外已是人声鼎沸。来自全国各州府推荐、或通过地方选拔的武举子,以及部分有门路的自荐者,共计千余人,汇聚于此。他们或锦衣华服,带着家将扈从;或布衣草履,风尘仆仆;或身形魁梧,声若洪钟;或精悍瘦削,目光如鹰。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名为“野心”的躁动气息。
沈青崖依旧是一身素色锦袍,打扮更近文士,在众多彪悍的武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昨日宴会亲眼目睹者的忌惮,也有未曾亲见、只闻传言者的不屑。
“看,那就是沈崖?”
“啧啧,细皮嫩肉的,真能拉得开强弓?”
“莫要被表象骗了,听说昨日在英国公府,一箭射穿了百步外的移动靶心!”
“谁知道是不是英国公府故意抬举?商贾嘛,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慎言!且看他今日表现如何。”
议论声隐隐传来,沈青崖恍若未闻,神色平静地随着人流,验明身份文书,接受搜身检查,领取号牌,步入戒备森严的校场。
校场之内,旌旗招展,兵甲森然。高台之上,设有主考、监考官员座席。此次武举初试,由兵部右侍郎李文芳主持,五军都督府、皇城司皆派有副主考及监察御史在场,以示公允。
沈青崖目光扫过高台,看到了端坐中央、面色严肃的兵部侍郎李文芳,其身旁坐着一位面色白净、眼神阴鸷的宦官,那是宫内派来的监督太监。另一侧,则是一位身着皇城司服饰的官员,并非指挥使薛重,而是一位同知。薛重的身份,自然不会来主持初试这等繁琐之事,但他的影响力无疑笼罩着这里。
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沈青崖能感觉到几道若有实质的目光从高台上落下,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其中一道,来自那位皇城司同知,带着审视与探究;另一道,则来自那位监督太监,目光浑浊,却透着一种冰冷的算计。
他心中了然,自己的名字,恐怕早已摆在了这些大人物的案头。
“铛——!”
一声铜锣巨响,全场肃静。
兵部侍郎李文芳起身,宣读圣谕与考场规矩,声音洪亮,回荡在校场上空。无非是勉励诸生报效朝廷,严守考纪,不得舞弊云云。
宣读完毕,初试正式开始。
初试分两场,上午考文墨,默写《武经七书》片段,并作策论一篇;下午考基础武艺,包括步射、力弓、掇石(举重)。
首先进行的是文试。数千名武举子被引入临时搭建的考棚,一人一隔间,笔墨纸砚俱备。考题下发,默写《孙子兵法》的《谋攻篇》部分,以及策论题目:“论当今边患与御敌方略”。
对于多数自幼习武、疏于文墨的武人而言,文试是一道难关。不少人抓耳挠腮,下笔如有千钧重。更有甚者,盯着试卷,满面愁容。
沈青崖展开试卷,略一扫视,便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前世太傅之子的深厚家学,今生流亡岁月的未曾懈怠,使得《武经七书》早已融入他的骨血。默写部分,一气呵成,字体刚劲峻拔,隐有金戈之气。
至于策论,他略一沉吟,并未直接抛出过于惊世骇俗的见解,而是结合当前北疆、河西局势,提出“固本培元,清除内蠹;精练士卒,择机反击;羁縻分化,以夷制夷”等中规中矩却切实可行的方略。既展示了胸中韬略,又不至于过于锋芒毕露,引人过度警惕。他知道,真正的武举,重武亦重文,但文试更多是考察基础与思路,并非殿试对策,无需字字珠玑,震动朝堂。
他下笔极快,文思泉涌,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答完。仔细检查一遍后,便在其余考生还在苦思冥想的沙沙书写声中,平静地举手示意交卷。
负责监考的吏员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收走试卷。高台上的官员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再次汇聚过来。
“哦?那个沈崖,竟如此快便交卷了?”兵部侍郎李文芳微微挑眉。
皇城司同知淡淡道:“或许是不通文墨,胡乱应付,早早放弃了。”
那监督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杂家看未必,昨日英国公府,此人可是出尽了风头。且看看他的试卷。”
早有吏员将沈青崖的试卷呈上。李文芳接过,先看默写部分,只见字迹工整有力,内容一字不差,不由点了点头。再看策论,通篇浏览下来,眼中渐渐露出讶异之色。文章结构严谨,论点清晰,所提方略虽不新奇,却老成谋国,切中要害,绝非不通兵事之人所能写出。
“字迹刚劲,内容扎实,策论亦有见地。此子……确有不凡之处。”李文芳将试卷递给身旁的同僚,评价颇为中肯。
皇城司同知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未置可否。那太监则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青崖提前交卷的行为,在考棚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考生投来惊讶、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他浑然不觉,径直走出考棚,在校场指定的休息区静坐调息,等待下午的武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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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过后,稍事休息,武试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步射。箭靶设在八十步外,每人三箭,中靶即为合格,环数高低则影响排名。
参加武举的皆非庸手,步射是基础,绝大多数人都能轻松中靶,比拼的更多是环数。一时间,校场上弓弦震响不绝于耳,箭矢破空,大多都能稳稳钉在靶上,引得监考军官不时报出“七环”、“八环”乃至“九环”的成绩。
轮到沈青崖时,关注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个传闻中的商人,是否真的箭术超群。
沈青崖面色如常,取过制式步弓,试了试力道。比昨日英国公府的弓稍软,但对于步射考核已然足够。他并未刻意追求速度,平稳开弓,目光锁定靶心。
嗖!嗖!嗖!
三箭连珠而出,节奏分明,精准无比地钉在了箭靶红心之上!
“沈崖,三箭皆中……靶心!满环!”监考军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场边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八十步三箭全中靶心,这已是顶尖射手的水准。昨日听闻终究是传闻,今日亲眼所见,方知不虚。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武举子,此刻面色也凝重起来。
孙猛也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脸色更是难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步射之后是力弓考核。并非比拼射艺,而是测试臂力。考场准备了数张硬度不同的强弓,从八力、十力、十二力到最高的十五力(注:古代弓力单位,一力约等于九斤四两),要求举子能平臂开弓,维持片刻不抖。
这纯粹是力量的考验。多数武举子能开到十力、十二力已算不错。能开十五力强弓者,寥寥无几,每一个成功者都会引来一片喝彩。
沈青崖再次上场。他并未一开始就选择十五力弓,而是从十力弓开始,轻松拉开。然后是十二力,依旧平稳。最后,他走到了十五力强弓面前。
这一刻,几乎全场目光都聚焦于此。高台上的官员们也放下了茶杯,凝神观看。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虽然他所修内力精纯,肉身力量亦远超常人,但十五力弓已是军中大将级别,不容小觑。他沉腰坐马,左手握弓弣,右手扣弦,吐气开声:“开!”
嗡!
弓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强韧的弓臂被他稳稳拉开,形成一道完美的满月!他双臂平举,稳如磐石,弓弦紧绷,纹丝不动,持续了足足三息时间,方才缓缓收力。
整个过程举重若轻,显示出对力量的完美控制。
“沈崖,十五力弓,开满,合格!”监考军官的声音带着振奋。
“好!”
“厉害!”
场边终于爆发出真正的喝彩声。军中崇敬强者,沈青崖展现出的实力,足以赢得这些武人的尊重。此刻,再无人因他商贾的身份而轻视于他。
最后一项是掇石。场中放置着数块重量不等的石礩,最轻二百斤,最重五百斤。要求将石礩提至腹部以上,方为合格。
这对沈青崖更无难度。他直接选择了重达四百斤的石礩,沉腰发力,低喝一声,那巨大的石礩便被他稳稳抱起,举过胸腹,坚持片刻后,轻轻放下,面不红,气不喘。
至此,武举初试所有项目,沈青崖皆以优异表现完成。文试提前交卷且内容扎实,武试步射满环,力开十五力强弓,掇石四百斤,成绩堪称耀眼夺目。
当最终的成绩榜单在校场外张贴出来时,“沈崖”之名高居前列,赫然在目,顺利晋级半月之后的武举复试。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于那个淡然离去的身影,复杂难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武举,恐怕真的要闯出一匹了不得的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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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通过初试,并未让沈青崖有丝毫松懈。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复试将涉及马射、马枪、乃至模拟战阵指挥,竞争更加激烈,盘外招的可能性也更大。
回到宅邸,萧望舒早已得知消息,清冷的容颜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亲自为他斟茶:“恭喜青崖兄,初试告捷。”
“只是第一步而已。”沈青崖接过茶盏,目光沉静,“复试才是关键。而且,今日校场之上,我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除了孙猛之流,还有来自高台的。”
萧望舒神色一凛:“皇城司?还是那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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