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河西来客,武举暗谋(1/2)
老钟领命而去,厅内只剩下沈青崖与萧望舒二人,方才因朝会消息而稍缓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再次变得微妙起来。河西节度使冯仑的使者,在这个节骨眼上登门,绝非寻常。
“冯仑……他此时派人来,意欲何为?”萧望舒秀眉微蹙,低声沉吟。河西军新遭重创,冯仑作为节度使,此刻理应忙于整军、追查伏击真相、向朝廷请罪辩解,怎会有闲暇派使者来见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江南富商”?
沈青崖目光沉静,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两种可能。其一,他察觉到了我们在河西道的活动,怀疑我们与伏击案或‘莲台’调查有关,前来试探。其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有求于我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有求于北靖王府。”
“有求于我们?”萧望舒一怔,随即恍然。河西军遇伏,冯仑损兵折将,进军计划受阻,朝廷问责在即。而北靖王正于镇北关苦战,急需援军。两者看似处境不同,实则唇齿相依。若北疆崩坏,下一个就轮到河西直面黑狼部兵锋。冯仑此刻,或许比任何人都希望北靖王能守住,都希望尽快打通援军通道。
“他可能想通过我们,向北靖王传递某些无法通过官方渠道传递的信息,或者……寻求某种合作,以应对眼前的困局,甚至报复‘莲台’。”沈青崖分析道。
两人快速交换了眼神,心中都有了计较。无论来者何意,这都是一次机会,一次可能将河西这股力量拉入对抗“莲台”阵营的机会。
不多时,老钟引着两人步入花厅。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三旬的将领,身着便服,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顾盼间自有行伍之气,腰间佩刀虽未出鞘,却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沙场磨砺出的煞气。他身后跟着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面容清癯,眼神灵动。
那将领目光在沈青崖与萧望舒身上一扫,拱手道:“在下河西节度使麾下昭武校尉,雷豹。这位是节度府幕僚,文若海先生。冒昧来访,打扰府上清净了。”
“雷校尉,文先生,不必多礼,请坐。”沈青崖起身还礼,语气平淡,既无商贾的谄媚,也无寻常百姓见到军官的畏惧,那份从容气度让雷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萧望舒则微微颔首,依旧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清冷。
双方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雷豹是个直性子,寒暄两句后便切入正题:“实不相瞒,雷某此次冒昧前来,是奉我家节度使之命。冯帅听闻府上主人乃江南豪商,乐善好施,近日更慷慨解囊,筹集大量药材物资支援北疆,深感敬佩。如今我河西军新遭挫折,将士伤亡颇重,军中医药亦是紧缺,故而……想请贵府行个方便,能否匀拨部分伤药,以解燃眉之急?价钱方面,绝不让贵府吃亏。”他说话时,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青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河西军遇伏,伤亡惨重,急需药品。而他们这个“江南富商”恰好囤积了大量药材,被找上门来似乎也说得通。
但沈青崖却心中冷笑。河西道并非贫瘠之地,冯仑坐镇一方,军中医药储备岂会轻易短缺到需要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求助?这更像是一个试探性的借口。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反问道:“河西军英勇,遭此暗算,实在令人扼腕。不知冯节度使对黑风峡伏击一事,可有了眉目?那伙‘流寇’,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直接将问题引向了最核心的伏击案,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
雷豹脸色微变,他身后的文士文若海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话头,叹息道:“唉,那伙贼人行事狡诈,下手狠辣,撤退时更是清理了大部分痕迹。冯帅虽已下令严查,但目前……尚无确凿证据指向具体何人。只知绝非普通流寇,其装备、战力,甚至超过一般边军。”
“哦?”沈青崖放下茶杯,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文若海,“据京城传闻,今日朝会之上,皇城司薛指挥使曾出示证据,言及伏击者所用箭簇,刻有‘莲台’标记。不知冯节度使,对此有何看法?”
“莲台”二字一出,雷豹与文若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文若海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竟有此事?!若果真如此,那这‘莲台’当真罪该万死!竟敢对朝廷王师下手!冯帅若得知此事,必不会与彼辈干休!”他话语激昂,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了然。
沈青崖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数。冯仑那边,恐怕对“莲台”的存在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无法或不敢明言。今日派使者前来,求药是假,借机打探朝堂风向、乃至寻求潜在盟友,才是真!
“是啊,此等叛国逆贼,人神共愤。”沈青崖顺着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不过,皇城司既然已插手,想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只是苦了北疆的将士,援军迟迟不至,独木难支啊。”
他再次将话题引回北疆,目光落在萧望舒身上,带着一丝“忧虑”:“舍妹近日为此忧心不已,每每听闻北疆战报,皆寝食难安。只恨我等商贾之身,无力上阵杀敌,只能尽些绵薄之力。”
萧望舒适时地垂下眼帘,轻声道:“兄长说的是。只盼朝廷援军早日抵达,解镇北关之围。”她声音清越,带着自然的忧色,将一个关心国事的商家女形象演绎得恰到好处。
雷豹看着这对“兄妹”,眉头微锁。他感觉这二人绝非普通商人那么简单,那份气度、谈吐,尤其是对朝堂、军国大事的敏锐,远非寻常商贾所能及。但他们言辞谨慎,滴水不漏,让他一时也难以摸清底细。
文若海沉吟片刻,忽然道:“沈公子,萧小姐深明大义,令人敬佩。实不相瞒,我河西军虽遭新创,但冯帅报国之心未减分毫。只要整军完毕,查明阻碍,必当再度发兵,驰援北疆!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经此一劫,军中士气难免受损,且后续粮草军械之补充,亦需时间。冯帅忧心,恐远水难解近渴啊。”
他终于开始吐露部分实情。河西军短期内无法有效支援,原因除了伏击损失,还有士气、后勤等一系列问题。
沈青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对方已经表明了困境和立场,现在需要他给出一些“诚意”。
“文先生所言甚是。攘外必先安内。”沈青崖缓缓道,“若不将内部蠹虫清除,即便援军抵达,恐亦难保周全。冯节度使坐镇河西,责任重大,想必对此深有体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文若海一眼,继续道:“至于药材之事,好说。北疆、河西,皆是为国守边,我等虽为商贾,亦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稍后我便让人备上一批上好的金疮药、止血散,赠与河西将士,略尽心意。”
他答应赠药,却绝口不提交易,直接将此事定性为“赠与”,既展示了“豪爽”,也撇清了可能的利益牵扯,更暗示了某种超越商业的合作姿态。
雷豹闻言,脸色稍霁,抱拳道:“沈公子高义!雷某代河西将士,谢过公子!”
文若海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他知道,这次接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对方虽然没有明确承诺什么,但态度友善,并且暗示了对“清除内蠹”的支持,这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信号。
又客套了几句,雷豹与文若海便起身告辞,言明不便久留。沈青崖与萧望舒亲自将二人送至二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萧望舒轻声道:“他们信了吗?”
“信不信不重要。”沈青崖目光深邃,“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态度,我们也释放了足够的信号。冯仑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至少,在对付‘莲台’这件事上,我们多了一个潜在的盟友,河西道的援军,或许会比预期来得更早一些。”
他转身向书房走去:“现在,该考虑我们自己的下一步了。武举……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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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河西使者后,沈青崖立刻投入到“武举”的谋划中。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必然选择。
“青崖阁”的力量主要在暗处,擅长情报、渗透、破坏,但在正面抗衡、掌握权力方面,有着先天的不足。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个能够快速获取一定地位、接触更高层面权力圈子的平台。大晏王朝的武举,正是这样一个绝佳的跳板。
武举并非年年举行,通常逢皇帝整寿或国有大庆时才会特开恩科。恰巧,今年正是皇帝五十万寿,早在数月前,朝廷就已颁下明诏,将于秋末在京举行武举,选拔天下武勇之士,充实军中,以示与民同乐,彰显国威。
这无疑是一个天赐良机。
然而,参加武举并非易事。首先需要合法的身份和籍贯担保。沈青崖如今用的是江南富商“沈崖”的身份,虽经由萧望舒动用王府力量做得天衣无缝,但若要参加需要严格核查身份的武举,仍需更加周密的设计,尤其是武艺、兵法的来源,需要合理的解释。
其次,武举考核项目繁多,包括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外场,以及默写《武经七书》等内场文试。沈青崖自信武功兵法不输于人,但他“沈崖”的身份是一个从未显露武功的商人,突然展现出高超的武艺和兵法造诣,难免引人怀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武举背后牵扯着复杂的朝堂势力。各派系都会试图在武举中安插自己人,或拉拢有潜力的考生。他若参加,必然会引起各方注意,尤其是“莲台”的警惕。如何在不暴露真实身份和意图的情况下,顺利通过考核并取得理想名次,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书房内,灯烛彻夜未熄。沈青崖与萧望舒、老钟以及悄然前来的灰鸽,进行着详细的筹划。
“身份问题,可以进一步完善。”萧望舒沉吟道,“我们可以为‘沈崖’编造一个曾得异人传授武艺、因家道中落才转而经商的背景。江南之地,奇人异士众多,此说也勉强说得通。籍贯担保,由我来解决,王府在江南还有些故旧,可以出具文书。”
“考核方面,公子无需担心。”灰鸽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拿到了近几届武举的详细考核项目和标准。公子武功兵法远超常人,只需稍加适应规则,夺魁亦非难事。只是这文试《武经七书》……”他知道沈青崖出身将门,家学渊源,但毕竟荒废多年,且需要以“沈崖”的身份重新“学习”。
“《武经》我已重新熟读,默写无碍。”沈青崖淡淡道。流亡边疆的岁月,他并未放下书本,尤其是兵书战策,更是他复仇的重要依仗,早已烂熟于心。
“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应对各方势力的关注和可能的刁难。”老钟面露忧色,“尤其是‘莲台’,经朝会一事,他们必然风声鹤唳。公子若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定会被他们盯上。”
“盯上又如何?”沈青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参加武举,本就是要走到明处。他们若来试探,正好可以借此摸一摸他们的底细。而且,薛重如今奉旨查案,权势正盛,他或许也乐得见到一个与‘莲台’无关、甚至可能对‘莲台’抱有敌意的新晋武官出现。”
他看向灰鸽:“让我们的人,开始在京中散布消息,就说江南商人沈崖,自幼慕侠尚武,曾得高人指点,因感北疆战事,心生报国之念,故弃商从武,欲在本次武举中一试身手。消息要自然,不要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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