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观测者的终末与干涉的残响(1/2)

金属阶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锈蚀碎片的剥落,坠入下方无边的黑暗。狭窄的维护通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倾斜向下,将他们吞向更深的地心。外骨骼肩灯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视野,照亮了布满油污、锈迹和不明黑色黏液的墙壁。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腐败的机油味、刺鼻的化学残留,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规则“雾霾”——在这里,雾霾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带着冰寒的恶意和窃窃私语般的幻听,不断冲刷着他们的感官。

上方,铁门被撞击的巨响和怪物非人的咆哮逐渐被距离和曲折的通道削弱,但并未消失,反而变成了一种持续逼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噪音,混合着更多窸窸窣窣的、仿佛虫群汇聚的声音。追兵不止一个,而且它们似乎能追踪规则痕迹。

“左臂……感应很强。”林婉喘息着,几乎是被沈岩半拖半拽着向下疾行。她的左手不再是简单的冰冷或悸动,而是传来一种**灼烧般的刺痛和强烈的牵引感**,仿佛皮下的暗紫色节点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磁铁,正被下方某个更巨大的磁极疯狂吸引。绷带下的皮肤滚烫,她能“感觉”到裂纹在微微搏动,与下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剧烈的规则脉动(那沉重的心跳声)几乎同步!每一次心跳般的脉冲传来,她的左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和几乎失控的、想要向下“延伸”的冲动。

“它们在追的是这个!”林婉咬牙道,“我的印记……和下面的东西共鸣太强了,像黑暗里的灯塔!”

“那就更不能停!”沈岩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冷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一手持合金砍刀在前开路,扫开垂挂的破损线缆和不明障碍物,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林婉的外骨骼肩带,帮助她保持平衡。外骨骼的伺服电机在全功率输出下发出高亢的嗡鸣。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倾斜度时而加剧,时而平缓,偶尔出现岔路,他们都凭借沈岩对方向的本能和对信号源方位的感知(结合林婉左手牵引感的强弱),选择向下、向牵引感最强的路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令人不安的痕迹:大片喷洒状早已干涸的深褐色污渍(像血,但颜色暗沉得不正常);巨大的、仿佛被强酸或高温熔蚀出的凹坑和沟壑;还有一些……**抓痕**。不是工具留下的规整划痕,而是某种巨大、锋利、带着狂乱力量的东西在合金壁上生生撕裂出的痕迹,有些抓痕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暗紫色的晶体碎屑,散发着微弱的污染波动。

“这里发生过战斗……或者,单方面的屠杀。”沈岩用灯光扫过一片尤其惨烈的区域,那里甚至嵌着几片变形的金属甲片和半截断裂的、非制式武器般的刃肢,刃肢材质非金非骨,呈现一种污浊的暗紫色。“不是人类的东西留下的。”

林婉的左臂在靠近那些暗紫色晶体碎屑时,刺痛感会骤然加剧,同时传来一种诡异的、近乎“渴望”的悸动,仿佛印记想要吞噬那些碎屑。她强行压制住这种令人作呕的本能反应。

不知向下狂奔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在体力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下,时间感已然模糊。突然,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倾斜的阶梯到了尽头。

他们冲出了狭窄的管道,踏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的一部分,但经过人工加固。地面相对平整,铺设着防滑格栅,但许多地方已经扭曲变形,甚至塌陷,露出下方黑黝黝的裂缝。空间的一侧是粗糙的岩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只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网格走道沿着岩壁向前延伸,通向黑暗深处。走道许多地方已经破损断裂,摇摇欲坠。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片空间中央,靠近断崖边缘的位置,矗立着的几样东西。

首先是一台大约三米高、形状极不规则的复杂机械装置。它由大量粗粝的合金框架、暴露在外的线缆管道、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晶体阵列,以及数个嗡嗡作响、表面布满焦黑痕迹的能量聚焦器组成。许多部件看起来是临时拼凑的,焊接粗糙,一些关键部位覆盖着厚重的防辐射和规则屏蔽隔板,但隔板多有破损。装置整体向一侧倾斜,靠着几根临时支撑杆才没有倒塌。它虽然静默着,但周身散发着强烈而不稳定的规则波动,既有守望者技术的秩序感,又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紊乱和……一种“未完成”的饥渴感。

“规则干涉器原型……”林婉低语。它和日志中描述的、索雷斯他们携带的装置特征吻合。

在干涉器旁边,散落着一些个人物品:几个打开的、空空如也的工具箱;几盏能源耗尽的便携照明灯;一个倾倒的折叠桌,上面散落着一些纸质图表(大部分已被潮湿侵蚀得模糊不清);还有几个破损的呼吸面罩和零散的弹药壳(制式与现在的略有不同)。

而真正让两人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干涉器前方,靠近断崖边缘的地面上,那几个**蜷缩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身影**。

一共七具。都穿着老式的、印有联合研究站徽标和“守望者”袖章的防护服。姿势各异,有的背靠岩壁坐着,有的趴在地上,有的相互依偎。没有明显的、暴力致死的伤口(至少从积尘的外观上看不出),也没有变成怪物或严重畸变的迹象。他们就像是……突然耗尽了所有生命力,或者意识被瞬间抽离,凝固在了最后的时刻。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七十年。

沈岩示意林婉警戒后方通道口和头顶岩壁,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身影。他蹲下身,用刀鞘轻轻拂去最近一具尸体面罩上的积灰。

面罩下是一张苍老但坚毅的男性面孔,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凝固着一种极度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渍。他的右手紧紧抓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外壳的记录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尽管早已僵硬)。防护服左胸的铭牌依稀可辨:**艾伦·索雷斯,首席研究员**。

沈岩尝试取下记录仪,但尸体的手指攥得太紧。他犹豫了一下,用工具刀小心地撬开僵硬的手指,将那个小巧的记录仪取了出来。记录仪侧面有一个物理接口,幸运的是,与沈岩数据板上的老式接口兼容。

与此同时,林婉的注意力被断崖下方吸引。那股强烈的牵引感和同步脉动,正从下方深渊汹涌而来!她强忍着左手的剧痛和眩晕感,小心地挪到断裂的网格走道边缘,将肩灯的光柱投向下方。

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令人震撼的景象。

断崖之下,并非完全的虚空,而是一个更加巨大、难以估量边界的**地下空腔**。空腔的底部,距离他们所在平台可能有着数百米的落差,那里……**流淌着一片“光之河”**。

不,不是河流。那是**无数暗紫色、深蓝色、惨白色光晕交织、蠕动、翻滚、脉动形成的、广阔无垠的规则“泥沼”或“星云”**!它并非完全的物质,更像是由高度凝聚、混乱且不断重组的规则乱流具现而成的能量态存在!其中,那沉重如心跳的“咚……咚……”声,正是从这片光之泥沼的最深处传来,每一声都引起整个泥沼的剧烈起伏和光晕的喷发!

而在泥沼的表面和深处,隐约可见**无数破碎的、扭曲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闪烁不定:崩坏的城市街角碎片、陌生的星空图景、难以理解的几何结构、甚至是一些模糊的、不断重演着简单动作的扭曲人形……所有这些“景象”都呈现出一种**褪色、失真、并且不断被暗紫色光晕侵蚀、溶解、重组**的状态。

这,就是信号源?这就是那“凋亡规则体系的回声”?或者……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正在“消化”和“模仿”无数规则碎片(包括来自镜廊各层,甚至可能来自其他世界残响)的**规则坟场与孵化池**?

林婉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灵魂层面的战栗。她的左手印记此刻滚烫得像是要融化,暗紫色节点疯狂脉动,与下方泥沼的每一次“心跳”完美共鸣,同时,那点银蓝色的秩序残响则在疯狂“报警”,试图抵抗这种同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泥沼中散发出的规则“信息流”,正通过这种共鸣,试图涌入她的印记,涌入她的意识!无数混乱的碎片、低语、影像、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精神防线!

“林婉!回来!”沈岩的厉喝将她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他一边快速将记录仪连接数据板进行读取,一边警惕地望向他们来时的通道口——那里,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和低吼正在迅速接近!

林婉踉跄着后退,远离断崖边缘,强烈的眩晕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靠在冰冷的干涉器原型框架上,大口喘息,努力平复脑海中翻腾的混乱噪音。

“记录仪……有最后的数据……”沈岩将数据板屏幕转向她,上面已经开始播放一段模糊的、抖动的第一人称视角录像,伴随着艾伦·索雷斯沙哑、急促、充满干扰杂音的声音:

**“……记录核心‘终末观测-7’。我们已经抵达预定深度坐标,干涉器原型部署完成……能量输出极不稳定,规则编织矩阵正在崩溃边缘……但我们捕捉到了……捕捉到了‘它’……”**

画面剧烈摇晃,对准断崖下方的光之泥沼。即使透过七十年前的简陋设备和严重干扰,也能感受到那景象的诡异与浩瀚。

**“……不是回声……不是简单的噪音……我们错了……它是一个‘伤口’……一个规则层面的、巨大的、溃烂的‘伤口’……连接着……连接着某个我们无法理解层次的‘虚无’或‘废墟’……那些光影,那些碎片……是从‘伤口’另一侧渗漏进来的、死去世界的‘残渣’和‘记忆’……它本身没有意识,没有目的……但它会‘吸收’、会‘模仿’任何靠近的规则信息……就像伤口会自发地吞噬异物试图愈合……我们的低语污染样本……我们的观测设备散发的秩序波动……都成了它的‘养料’和‘模板’……”**

画面中,可以看到其他几名研究员正在拼命操作干涉器,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试图对下方的泥沼进行扫描或施加某种影响。

**“……干涉器过载了!它在反向抽取我们的规则稳定性!试图将我们也‘格式化’成与它兼容的‘残渣’!撤退!必须——”**

索雷斯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被一片刺眼的、混杂暗紫与幽蓝的强光淹没!同时传来数声短促的惨叫和机械爆裂的声响!

强光持续了数秒,然后画面恢复,但变得更加模糊、扭曲。镜头(可能是记录仪掉落在地)对着岩洞顶部,可以看到干涉器原型冒出滚滚浓烟,几个研究员的身影僵立在原地,姿势怪异。

索雷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极其微弱、断续,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梦呓:

**“……它……学会了……我们的……结构……编码……通过我们的设备……反向……映射……警告……后来者……不要共鸣……不要……提供‘模板’……它会……长成……你……的……样子……”**

声音彻底消失。画面最后定格在索雷斯倒下的身影,以及他伸向记录仪的、僵硬的手。

录像结束。

数据板上,还有几段简短的音频日志碎片和杂乱的数据流,基本都是其他队员在最后时刻的混乱呼喊、仪器报警和意义不明的呓语。

沈岩和林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骇。

“伤口……规则层面的伤口……渗出其他死去世界的残渣……”沈岩咀嚼着这个词,“它模仿,是因为它在无意识地‘愈合’?而任何靠近的规则信息,都会被它当作‘填充物’和‘修补模板’?”

“我的印记……”林婉看向自己滚烫的左臂,声音颤抖,“就是它最好的‘模板’之一……混合了低语污染和守望者秩序……所以它才会如此强烈地吸引我,共鸣我……它想……‘消化’我?或者,把我变成它‘修补’伤口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比任何实体怪物都更令人恐惧。

“砰砰砰——!”

后方通道口,那扇他们勉强掩上的维护铁门,终于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裂!暗紫色的污浊雾气率先涌出,紧接着,数个扭曲的身影从中挤出,踏入这片观测点空间!

那是三只……难以名状的怪物。它们大体还保留着一些人类的轮廓,但肢体极度扭曲膨胀,皮肤(如果那还能叫皮肤)呈现污浊的暗紫色,覆盖着粗糙的角质和突起的、不规则的水晶簇。头部变形严重,口器裂开至耳根,布满利齿,双眼位置燃烧着两团幽暗的紫火。它们的双手(或前肢)异化成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骨刃或巨爪,上面还粘连着新鲜的、属于之前那些被惊醒怪物的组织碎块——它们似乎一路厮杀吞噬而来。周身散发着强烈的、与下方泥沼同源的规则污染波动,但与泥沼那种浩瀚的“背景”不同,这些怪物的波动更加凝聚、狂暴,充满了纯粹的破坏与吞噬欲望。

“被污染腐化的……可能是当年留守的其他人员,或者后来误入的探索者……”沈岩迅速判断,将数据板收起,横刀在手,外骨骼功率提升至最大,“它们被下面的‘心跳’和你的共鸣吸引过来了!准备战斗!”

林婉强忍左手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拔出射钉枪(作为钝器)和合金砍刀。她知道,普通武器对这些规则污染的怪物效果有限,但必须抵抗。

三只怪物发出嘶哑的咆哮,紫火双眼死死锁定林婉——更准确地说,锁定她左臂散发出的、与它们同源却更“优质”的规则“香味”。它们无视了沈岩,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从不同方向猛扑向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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