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感骗子(下)(2/2)
江市警方并没有放弃追捕。通过监控录像,他们追踪到李伟换装、购买物品的过程,最终锁定了他乘坐的长途汽车。
警方联系了汽车目的地当地的公安机关,提供了李伟的可能落脚区域和技术特征。
李伟虽然用了假身份证,但他的手机(虽然不常开机)还是被监测到了信号。此外,他在工地打工时,一个工友觉得眼熟,联想到最近的新闻,悄悄报了警。
那天下午,李伟正在工地搬砖,突然看到几辆警车无声地驶入工地大门。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扔下砖头就往工地后方跑。
“站住!警察!”身后传来喝令声。
李伟翻过工地围墙,钻进后面的小巷。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左拐右拐,暂时甩开了追兵。
但他知道,整个区域很快会被包围。他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前面有个废弃的厂房,李伟钻了进去,爬上二楼的办公室,躲在破旧的办公桌后面。
他能听到外面警笛声此起彼伏,警察正在逐步缩小搜索范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心脏狂跳不止。
天黑了下来,搜索似乎暂停了。李伟又渴又饿,但他不敢出去。深夜,他悄悄从厂房溜出来,想找点吃的。
刚走到一个小卖部门口,突然,几道强光同时照在他身上。
“不许动!举起手来!”
四面八方都是警察,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李伟下意识地想跑,但知道已经无路可逃。他缓缓举起双手,膝盖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两名警察迅速上前,将他反手铐住。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李伟,你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了。”一名警官向他出示了逮捕证。
李伟没有反抗,只是喃喃自语:“他们骗了我...骗了我父母二十万...”
警察没有回应,只是按照程序将他押上警车。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李伟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雨日下午。
审讯室里,灯光刺眼。李伟双手戴铐,坐在固定的审讯椅上。
对面坐着两位经验丰富的刑警——老陈和小张。老陈约莫五十岁,眼神锐利如鹰;小张则年轻些,记录着审讯过程。
“李伟,知道为什么抓你吗?”老陈开门见山。
“知道。”李伟的声音出奇平静,“我杀了人。”
“说说过程吧。”
李伟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他们该死。”接着,他将整个过程和盘托出,没有隐瞒,没有辩解。
当讲到李娟和张强如何嘲笑他时,他的声音才开始颤抖:“他们说我傻,说我就是用来骗钱的冤大头...那是我父母一辈子的血汗钱啊...”
老陈静静地听着,偶尔提问几个细节。待李伟说完,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一命抵一命。”
“是三条命。”老陈纠正他。
李伟愣了一下,苦笑道:“是啊,三条...我父母的命也被我毁了...”
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李伟配合地签字画押,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
消息传回李家村,李伟父母哭得天昏地暗。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李伟,有人说他太傻太冲动。
那二十万,大部分是借来的。如今人财两空,还背上了人命债。李伟父母卖掉了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了一部分债,剩下的,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庭审那天,法庭里座无虚席。李伟穿着囚服,瘦了很多,但神情平静。
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指控李伟犯有故意杀人罪,情节特别恶劣,建议判处死刑。
李伟的辩护律师试图从情感角度为他辩护,强调他是婚骗的受害者,行为属于激愤杀人。
但当法官问李伟是否认罪时,他毫不犹豫:“我认罪。我杀了人,应该偿命。”
听到死刑判决时,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转头看向旁听席上苍老了许多的父母,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李娟和张强的身份调查清楚了。他们是专业骗婚团伙的成员,在全国流窜作案,专门 targeting 农村大龄男青年。李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如果不是东窗事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这个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行刑前,李伟留给父母一封信。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爸,妈,儿子不孝,不能再伺候你们了。别太伤心,保重身体。来世我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雨中的那条巷子被封了起来,但偶尔还是会有好奇的人前来张望。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但那场悲剧留下的阴影,却久久不散。
“今生缘”婚纱店搬走了,据说生意一落千丈。橱窗里那对穿着礼服的假人模特不知去向,或许也被那血淋淋的回忆所玷污。
在一个偏僻的墓园里,有三座新坟。其中一座前面,偶尔会有一对老夫妇前来祭奠,放上一束野花,然后默默地流泪。
风吹过坟头,带来远方的气息。没有人知道,这场悲剧是否真的能够警示那些还在黑暗中徘徊的灵魂。
案件结束后,老陈久久不能释怀。他参与过无数刑事案件的侦查,但这个案子让他格外沉重。
一天下班后,他和徒弟小张在小酒馆喝酒。
“师父,您说这李伟,要是当时能冷静点,报警处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小张问道。
老陈抿了一口酒,摇摇头:“婚骗团伙流窜作案,就算报警,钱追回来的可能性也很小。二十万对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清楚。”
“但那也不该杀人啊...”
“是不该。”老陈叹了口气,“但人有时候就是会被逼到绝路上。李伟一路追查,吃尽苦头,最后找到人时,不但要不回钱,还被那样羞辱...那一刻,他可能真的疯了。”
小张沉默了一会:“那对狗男女也真是该死,专门骗农村光棍的钱。”
“法律会惩罚骗子,但不允许私刑。”老陈严肃地说,“我们的职责就是抓住每一个罪犯,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犯罪。”
“我知道,师父。只是觉得...挺悲哀的。”
老陈点点头,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是啊,这个案子里没有赢家,只有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