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红裙夜泣(一)(1/2)

雨水把世界洗成灰蒙蒙的一片。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陈默站在封锁线外,雨水顺着他硬朗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湿透的肩章上。警戒带圈起的那栋灰白色居民楼,像一块巨大的墓碑,矗立在城市潮湿的肺叶里。那是他的家。闪烁的红蓝警灯割裂他毫无表情的脸,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冻土。

“头儿……”年轻刑警小李跑过来,声音发虚,手里的伞试图罩住他。

陈默抬手止住他的话,机械地弯腰,穿过警戒线。塑胶鞋套踩在积水的路面,发出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上一层台阶,空气中的铁锈味就浓重一分,混杂着雨水的腥气和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感。那气味钻进口鼻,缠裹住肺叶,冰冷粘腻。

501的房门洞开。原本温馨的米色地板上,凌乱地印着黑鞋印,鉴证科的同事穿着白衣,像沉默的幽灵在屋内移动。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卧室。

视线最先捕捉到的,是一抹极其鲜艳、极其残酷的红。

林薇躺在卧室正中的地板上,身上穿着那条裙子。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时,他跑遍半座城为她挑的真丝红裙。他说她穿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火,明亮得让他移不开眼。此刻,这团火熄灭了,以一种他最无法想象的方式,凝固在冰冷的地板上。

红裙被从下往上粗暴地掀至胸口,露出苍白僵硬的腹部。那里不再平坦光滑,而是被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剖开,创口狰狞外翻,暗红发黑的血液和组织液在地板上洇开一大片粘稠的图案。她的脸侧向一边,长发被血污黏连在脸颊,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窗外的雨幕,嘴角残留着某种极致的惊恐。

陈默觉得自己的内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狠狠拧搅,然后掏空。世界的声音瞬间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他向前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队员死死扶住。

“头儿!别……”

他甩开搀扶,站稳。职业的本能像一套自动运行的冰冷程序,强行覆盖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他戴上手套,脚步沉缓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他避开地上的血迹,目光死死锁在那张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上。

他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极轻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僵硬。他的薇薇。

法医老秦走过来,声音低沉压抑:“陈队……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凶器……应该是某种特制的锋利刃具,类似解剖刀。创口……生活反应明显,是生前……”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现场没有找到明显的强行闯入痕迹。”

陈默的目光从林薇的脸,移到那片惨不忍睹的创口。他的孩子。他们期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连同他挚爱的妻子,一起被碾碎了。

“凶手……”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留下了什么?”

老秦沉默地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把狭长、造型异常精巧锋利的手术刀,刀柄是诡异的暗紫色,刀身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发黑凝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两个押着人的刑警出现在门口。

被押着的男人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蹲在尸体旁的陈默。

那是张熟悉的脸。周宁。住在他们对门502的邻居。热心,开朗,是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后来开了家医疗器械公司。他和林薇都很喜欢这个有礼貌、总是笑眯眯的年轻人,家里备用钥匙放在哪里都告诉过他,出差时甚至会请他帮忙照看盆栽和金鱼。

周宁的脸上没有任何惯常的笑容,也没有杀人狂魔常见的狰狞或慌乱。他甚至很平静,只是那双看着陈默的眼睛里,翻滚着一种极其复杂、令人脊背发凉的东西——有怜悯,有嘲弄,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得意,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可悲。

他的嘴角慢慢向上扯开,形成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笑容。

押送他的刑警厉声呵斥:“看什么看!老实点!”

周宁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眼睛只盯着陈默,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清晰地穿透房间内压抑的空气,直直刺入陈默的耳膜:

“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世界骤然静止。

所有声音,图像,气味,全部坍缩成一片绝对的白噪音。陈默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周宁那张诡笑的脸上。

周围的同事瞬间变了脸色,有人倒抽冷气,有人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小李猛地冲上前要捂周宁的嘴,被另一个老刑警死死拉住。

周宁任由刑警粗暴地将他的头压下,转身押走。但在身体转过去的那一刻,他最后投向陈默的那一瞥,那抹凝固在嘴角的、混合着怜悯和极致恶意的诡笑,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进了陈默的视网膜深处。

孩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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