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作自受(1/2)

碉楼小筑内,晚风卷着桂香穿堂而过。

萧若风执起酒壶,指尖轻叩着青玉杯沿:“七皇兄,多年未见,你我兄弟当真该好好叙叙。”

萧令宸目光扫过楼下熙攘人影,喉间漫出一声轻笑:“你选这碉楼小筑,总不会只为了喝酒叙旧吧。”

“今日这里确实热闹。”萧若风将斟满的酒杯推过去,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光纹,“十四日秋露白,七皇兄怎会忘了?”

萧令宸接过酒杯却未饮,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你的寒症还犯么?”

“早已大好。”萧若风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

“若你是来劝我退出储位之争,”萧令宸忽然抬眼,眸色沉如寒潭,“便不必开口了。九弟,你我终究是血亲,只要不碰我的底线,二皇兄与三皇兄,我都不会刻意为难。”

萧若风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七皇兄当年为何非要远走?如今又为何突然归来?”

“当年母后薨逝时,小北尚在总角。”萧令宸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低了几分,“叶羽将军横死,镇西侯爷离京,父皇却在那时扶持青王。母后临终前最忧我与小北难以自保,我更不想做父皇制衡朝局的棋子。去代州那等苦寒地,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兄弟已是废棋,才能悄悄积蓄力量——离开,本就是为了今日回来。”

“兄长他志在那个位置。”萧若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七皇兄久离朝堂,何苦非要蹚这浑水?若为叶羽将军,我在此立誓,定会为他翻案昭雪。”

“三皇兄确有才干,”萧令宸指尖轻叩桌面,发出笃笃轻响,“可惜心眼太窄。跟着他的人或许能得一时施展,却难有善终——包括你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不会的!”萧若风猛地抬眼,“兄长绝不会如此!”

“当局者迷。”萧令宸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你明知他并非良选,不过因着那声‘兄长’,便一味维护。可九弟,我也是你兄长。当年我何曾亏待过你们兄弟?你且看看如今三皇兄对我的态度,连手足都容不下,又怎能容得下桀骜的武将、得民心的能臣?”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发出轻响:“这储位,我不会让。”

“几日后的宫宴怕是不太平,”萧令宸起身时带起一阵风,顺手拎起桌上那坛秋露白,“替我转告三皇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执迷不悟,休怪我这个弟弟不念旧情。”

脚步声渐远,萧若风望着空了的对面座位,杯中酒映着他模糊的面容,久久未动。

宫宴之上,鎏金宫灯映得满殿通明。宗室亲贵按序列坐,朝臣与命妇分列两侧,衣香鬓影间,却有一处透着说不出的滞涩。

萧令宸与萧北辰并肩立在殿中,正宫嫡出的身份本该让他们居于太安帝下首,此刻那里却坐着青王萧燮。满殿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落在青王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上,空气里早已弥漫开无声的僵持。不远处,萧若风与萧若瑾被几位老臣围着说话,温和笑意里藏着几分难掩的忧虑——他们兄弟二人在朝中素来声望极好,此刻却成了某些人眼中的靶子。

“卑贱的东西。”

青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宴前的宁静。周遭攀谈声骤然停歇,几道目光齐刷刷盯在萧若风兄弟身上。

萧若风眉峰微蹙,萧若瑾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冷沉的声音截了先。

“二皇兄,你坐错位置了。”萧令宸缓步上前,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灯影里流动,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青王猛地抬眼,酒盏重重磕在案上:“你什么意思?本王的位置,从来就在此处!”

“从前许是,现在却不该是了。”萧令宸目光扫过那方象征着嫡长尊荣的席位,“父皇下首,本就是我与十一弟的位置。二皇兄既一口一个尊卑,总该知道,嫡庶有别先于长幼有序。小北尚未封王便罢,本王与你同为亲王,论身份,你是不是该先向我行礼?”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青王脸色骤变。他素日里最喜拿出身压萧若风兄弟,此刻却被人用同样的道理堵得哑口无言。

殿侧的柳贵妃指尖攥紧了绢帕,刚要开口,已被萧令宸的目光扫到。

“柳贵妃这是要替二皇兄说话?”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只是不知何时,您已成了中宫皇后?是本王离京太久,错过了父皇的册封大典?”

柳贵妃脸色煞白,强笑道:“永宸王说笑了,中宫之位空悬多年,陛下从未另立新后。”

“哦?”萧令宸尾音微扬,目光扫过满殿,“既非皇后,何以代掌宫权便敢乱了尊卑?让自己庶出的儿子压过嫡子一头,柳贵妃这是没把父皇放在眼里,还是忘了自己妾妃的本分?”

字字如刀,剐得柳贵妃与青王脸色青白交加。青王勃然起身:“萧令宸!你放肆!皇后早已薨逝多年,你不过空有个嫡子名头——”

“总好过你连这名头都没有。”萧令宸淡淡截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太安帝龙袍曳地,缓步走入殿中,目光扫过僵持的众人,沉声道:“这是在闹什么?”

青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通跪地:“父皇!七弟他当众羞辱儿臣与母妃,儿臣请父皇做主!”

太安帝看向萧令宸:“他说的是真的?”

“儿臣只是请父皇评断是非。”萧令宸从容欠身,“柳贵妃以妾妃之身,不敬中宫,尊卑不分,将二皇兄安在嫡子之位;二皇兄口出秽言辱骂三皇兄和九弟,这满殿之人都听得清楚。”

柳贵妃忙起身行礼,鬓边金钗摇摇欲坠:“陛下明鉴,永宸王与十一皇子刚回不久,臣妾一时疏忽忘了换位置,绝非有意——”

“既是疏忽,”萧令宸眸色转冷,“那便该直接空着这位置,怎会特意将我兄弟二人的席位排在二皇兄之后?”

太安帝的目光落在青王身上,语气骤沉:“你辱骂弟弟们了?”

青王张口结舌,满殿目光都带着审视,他哪里还敢辩驳。

“贵妃柳氏,”太安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不敬中宫,乱我朝仪,即刻褫夺宫权,降为柳嫔,禁足静思苑一月,抄写宫规百遍。”

“陛下!”柳贵妃瘫软在地,凄厉的哭喊被上前的太监硬生生堵了回去,拖拽着押出殿外。

“青王萧燮,”太安帝转向跪在地上的儿子,“不友兄弟,以下犯上,罚俸一年,滚回你的位置去。”

青王死死攥着拳,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咬牙叩首:“儿臣领旨。”起身时,他狠狠剜向萧令宸,那眼神里淬着毒。

太安帝拂袖落座,沉声道:“都坐下吧,开宴。”

金盏银壶碰撞的轻响重新响起,只是经此一事,满殿的热闹里,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敬畏。

殿内丝竹声缓,每个人眼底都藏着不与人说的盘算。萧令宸端着空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今日这场宴,分明是有人布好的局,只是那暗处的网究竟要何时收紧,他还猜不透。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萧北辰,少年虽强作镇定,指尖却已泛白。

“小北,”萧令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去父皇身边待着,今日无论谁叫你,都不许离开半步。”

萧北辰抬眸,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却只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哥,你当心。”他转身时脚步轻快,却没有半分拖沓——自小在代州相依为命,他最懂何时该听话,才不算给兄长添乱。

恰在此时,青王萧若瑜已端起酒杯,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萧令宸。萧若风见状,抢先一步执壶上前,袖口扫过案几的瞬间,他的声音几乎要融进衣料摩擦声里:“七皇兄,这杯酒,不能碰。”

萧令宸指尖已触到杯沿,闻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抬眸时正撞上萧若风眼底的恳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青王那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只微微颔首,算是领了这份示警。

“七皇兄,”萧若风扬声打破沉寂,执起新的酒壶,“臣弟敬你一杯,愿兄长早日得遇佳偶,与未来嫂嫂顺遂安康。”

萧令宸端坐不动,目光平静无波。

萧若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道:“是臣弟疏忽了,七皇兄还在调理身体。来人,换一樽果酿来。”

“有劳九弟了。”萧令宸语气平淡,目光却已落在缓步走来的青王身上。

“九弟就是太过谨慎,”青王举着酒杯,语气里带着刻意的亲昵,“不过一杯酒罢了,七弟难道还信不过二哥?这杯,可不能用果酒搪塞。”

萧令宸缓缓起身,玄色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他没去接青王递来的酒,反倒伸手将对方手中的酒杯与自己案上那杯一并取过,两指各捏一耳,淡淡道:“二哥敬酒,自然要喝。只是这般干饮无趣,不如行个酒令助兴?”

青王的目光骤然紧盯着那两只酒杯,喉结几不可见地滚了滚:“七弟想怎么玩?”

“你我兄弟自幼一同习文练武,”萧令宸指尖轻轻转着酒杯,杯沿碰撞发出细碎轻响,“便以酒为令,输者作诗一首,作不出的,自罚三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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