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归地球(1/2)

欢呼声。震耳欲聋。

我坐在那片虚无的、被我们定义为“地面”的地方,感觉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的,嗡嗡作响,模糊不清。卡珊德拉的身影由远及近,她的形态在我的视野里有些扭曲,像是夏日午后被高温炙烤的柏油路上的景象。她好像在对我喊着什么,嘴唇在动,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种声音。

一种高频的、尖锐的鸣叫,从我大脑的最深处发出,仿佛有无数只蝉在我的颅骨内侧同时振翅。紧接着,是熟悉的、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滑落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没看,也不用看,肯定是血。又是这种熟悉的味道,铁锈和咸腥味的混合体,像是身体在对我这个不负责任的使用者发出的最无力的抗议。

力量像退潮一样从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抽离。刚才那种掌控一切、言出法随的全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无。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只剩下一层软塌塌的皮囊,里面的灵魂被刚才那场疯狂的“税务风暴”给榨干了。

“管理员”撤退了。是的。我们赢了。如果这也算赢的话。

我们只是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觉得,踩死我们这只虫子所需要消耗的卡路里,暂时超出了他今天的运动预算。他不是输了,他只是觉得不划算,回家去琢磨一套更节能的灭虫方案了。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他会带着全新的算法,更高效的武器,而我们呢?我们还能拿出什么?再搞一次通货膨胀?宇宙的法则可不会被同一个笑话逗笑两次。

我咧开嘴,想笑,但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头痛。妈的,真不赖。是啊,把神拉下马的感觉确实不赖,可从马上摔下来的感觉,真他妈的疼。

“林默!你怎么样?”

卡珊德拉的声音终于穿透了那层毛玻璃,带着焦急和一丝……敬畏。她在我身边蹲下,那双由数据流构成的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光芒。其他“黑名单”的成员也围了过来,他们不再是之前那些抱怨、质疑、绝望的光影,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先知。

我成了他们的核心。他们的希望。

操蛋。这比面对“管理员”还让我觉得压力大。

“死不了。”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生了锈的锯子。“暂时。”

一个高瘦的光影,代号叫“钟摆”的家伙,他总是最悲观的那个,此刻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音问道:“他……那个‘管理员’,他还会回来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等待我的判决。

我靠着一股意志力,强撑着坐直了一点,环视着这些……我的“同伴”。他们是来自各个被“管理员”清除的世界碎片的幸存者,是宇宙这台巨大计算机里的乱码。我们躲在这个小小的、自己搭建的“安全模式”里,苟延残喘。

“他会的。”我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他不是被打败了,他是回去‘打补丁’了。下一次,我的‘熵税’规则会被他轻易绕过,甚至可能会被他利用。我们现在等于是在一个绝对理性的系统面前,暴露了我们唯一的、也是最不讲理的底牌。”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在我的话语下,迅速暗淡下去。绝望,这种黏稠得化不开的情绪,又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那……我们怎么办?”卡珊德拉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沉重的问题。“我们守在这里,等死吗?”

等死。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扎进了我的太阳穴。我闭上眼睛,脑海中疯狂地运转。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本质上是一段被我们隐藏起来的、逻辑自洽的“代码”。它像一个u盘,插在宇宙系统的某个隐秘接口上。但现在,系统管理员已经发现了这个u盘,并且标记了病毒。他随时可以格式化我们,只是上次他选错了格式化的方式而已。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这里是“管理员”的主场,一个由纯粹规则和逻辑构成的领域。我们在这里和他对抗,就像一个原始人拿着石矛,去对抗一个拥有整个工业体系的国家。我们就算能靠着一点小聪明打赢一场伏击战,也改变不了最终被钢铁洪流碾碎的命运。

我们需要一个……不那么“纯粹”的战场。

一个混乱的、不讲逻辑的、充满“bug”和“意外”的战场。

我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家书店的模样。那家叫“不语”的旧书店,阳光从满是灰尘的窗户里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霉菌混合的奇特气味。我还想起了苏晓晓,那个元气满满的姑娘,她的笑容,她那匪夷所思的“幸运”体质。在盖亚的恶意修正下,她总能毫发无伤。

为什么?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所有的混沌和剧痛。

地球。

是地球!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的血丝和刚刚迸发出的亮光交织在一起,看起来一定很吓人。卡珊德拉被我吓了一跳。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我重复道,但这一次,我的语气里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兴奋。“我们得换个地方。一个他绝对想不到,也最不想我们去的地方。”

“哪里?”“钟摆”问道,“宇宙虽大,但在‘管理员’的监控下,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有。”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家乡。地球。”

这个提议一出,周围顿时一片死寂。连最乐观的卡珊德拉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地球?”一个代号为“万花筒”的女性光影尖声说道,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失真,“你疯了吗,林默?那里是‘盖亚’的重点监控区域!你是从那里被标记为‘异常’的,那里就是病毒的爆发点!回去?那等于自投罗网!那里有专门为了克制你而诞生的‘免疫体’,那个叫‘锚’的怪物你忘了吗?我们回去就是把脖子伸到断头台上!”

她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看我的眼神,从看先知,变成了看一个疯子。

我理解他们的恐惧。这确实像是一个自杀式的提议。

“你们都错了。”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仁的抽痛,开始整理我的思路。这一刻,我不是一个疲惫的战士,我必须是一个布道者,一个能把歪理邪说讲成救世真理的骗子。

“你们必须明白一件事。攻击我们的‘管理员’,和我们通常所说的‘盖亚’,不完全是一回事。”

我停顿了一下,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那个‘管理员’,它是‘宇宙盖亚’的意志终端。它的核心指令是维持整个宇宙规则的绝对‘秩序’和‘稳定’。在它的逻辑里,任何‘进化’、‘变异’、‘不确定性’都是需要被清除的bug。它追求的是一个永恒静止、完美无瑕的宇宙,一个……死亡的宇宙。”

“而地球呢?”我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特的感情,“地球的盖亚,不一样。它只是宇宙盖亚系统下的一个……子系统,一个地方服务器。它很年轻,很混乱,甚至可以说……很‘活泼’。”

“想想看,地球上诞生了什么?生命,从单细胞到复杂的多细胞生物,这是一场持续了数十亿年的疯狂进化。人类,一种会思考、会创作、会爱、会恨、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而发动战争的、完全不合逻辑的生物。艺术、音乐、文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它们不符合能量守恒,不符合最低能耗原理,它们是纯粹的‘冗余信息’。但在地球上,它们却蓬勃发展。”

“地球的盖亚,它允许甚至鼓励这种‘不确定性’。它和那个追求绝对秩序的‘管理员’,在底层逻辑上,是存在冲突的!‘管理员’想要的是一潭死水,而地球盖亚,它本身就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我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因为我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锚’的出现,没错,那是地球盖亚在‘宇宙盖亚’的最高指令下,产生的一次应激反应。就像你被打了疫苗,身体会发烧一样。但免疫系统是可以被‘教育’的!它可以学会分辨什么是致命病毒,什么是能让它变得更强的‘疫苗’!”

“我,我的能力,‘规则重构’,在‘管理员’看来是必须删除的病毒。但对于渴望‘进化’和‘变化’的地球盖亚来说,它可能是什么?它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升级补丁’!一种能让它摆脱‘宇宙盖亚’控制,实现自我进化的可能性!”

我站了起来,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们躲在这里,是在‘管理员’的系统里和他玩捉迷藏,我们迟早会被找到,然后被彻底删除。但如果我们回到地球,我们就把战场从他的主场,拖到了一个潜在的‘盟友’的主场!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对抗地球盖亚,而是去‘感染’它,‘说服’它,引导它!让它明白,真正的威胁不是我们这些小小的‘乱码’,而是那个想要让一切都停滞、都死去的‘管理员’!”

“我们要让地球盖亚,成为我们的武器!成为我们的‘服务器’!成为我们对抗宇宙秩序的……第一个根据地!”

我的话说完了。整个空间里,只有我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疯狂的言论给震住了。将一个星球的意志体发展成盟友?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想象的极限。这比创造“熵税”规则还要疯狂一万倍。

良久的沉默后,卡珊德拉第一个开口,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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