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规则的‘军备竞赛\’(1/2)

死寂。

比降维打击时那吞噬一切的沉默更加可怕的,是此刻的死寂。欢呼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在喉咙里,凝固在每个光影闪烁的“人”脸上。希望,这个刚刚才颤巍巍地从灰烬里探出头来的脆弱新芽,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被名为“现实”的冰霜彻底冻毙。

我们暴露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攻击都更具杀伤力。它像一根无形的毒针,刺入“黑名单”每一个成员的核心。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那个名为“隐匿”的逻辑漏洞,那个让我们能像宇宙阴影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的破旧沙发——被我,林默,用一记华丽到愚蠢的“定义”,亲手点燃,烧成了照亮整个夜空的篝火。

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它不是通过视觉,不是通过任何已知的物理感知。它是一种更本质的“知晓”。仿佛我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我思维里的每一个念头,都被打上了一个标签,录入了一个数据库。那个数据库的名字,叫做“待删除”。

那双眼睛,盖亚的意志,通过“管理员”这个终端,就这么平静地“看”着我们。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就像一个程序员看着一段产生了无限循环的bug代码。唯一的念头就是:选中,删除,清空回收站。

“他妈的……” 一个由纯粹音波构成的成员发出一声扭曲的咒骂,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再乘以一百倍,“我早就说了,不该捡来路不明的‘异常’回来。”

没人理他。因为他说的或许没错。我就是那个灾星。

我看着卡珊德拉,那个由无数故事碎片拼凑成的女人。她的光影身躯在刚才的能量供给中变得有些黯淡,此刻更是剧烈地闪烁着,像一盏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她似乎想对我露出一个“没关系”的微笑,但她失败了。构成她面容的文字和符号混乱地跳动着,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不是你的错,林默。”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稳定得像是在念一段早已写好的旁白。“暴露是迟早的事。你只是……让那一天提前到来了而已。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我们赢得了站着死的权利,而不是被压成一张画。”

这话没什么安慰效果。站着死和躺着死,对我来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尸体占地面积的大小。我甚至没心情去想,她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道歉?辩解?还是像个混蛋一样说“我也不想的”?

就在这时,攻击来了。

它来得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

不是光,不是爆炸,不是任何物理层面的冲击。它是一道……“指令”。一道直接作用于这个“黑洞服务器”存在基石的指令。

我“看”到了它。或者说,“读”到了它。在我的视野里,构成这座巨大图书馆的无数规则丝线中,突然闯入了一根蛮不讲理的、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线条。

它在宣告:【逻辑断裂】。

这四个字出现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开始“错乱”。

我脚下的地面,由“坚固”和“平面”这两个概念构成的黑曜石地板,突然有一块区域的“坚固”属性消失了。于是,那块地板像墨水一样融入空气,一个站在上面的、身体是无数纠缠的几何图形的成员惨叫着掉了下去,坠入下方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虚空,连回声都没有。

远处的书架,支撑它的“力学平衡”规则被撕裂了。巨大的书架开始以一个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倾斜,上面的书籍——那些承载着某个被遗忘文明的史诗,或是某个异常存在毕生记忆的孤本——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但它们没有落地,因为“引力”这个规则在这里也开始变得时有时无。它们悬浮在半空中,一些书页无火自燃,另一些则迅速结晶、腐朽、化为尘埃。

“稳住!维持住基本公理!”卡珊德拉大喊,她的身体里飞出无数发光的文字,像一群萤火虫,试图去修补那些断裂的规则链条。“‘一加一等于二’!‘直线是两点间最短的距离’!‘存在即合理’!”

她的“叙事”能力在拼命地巩固这个世界的“常识”。那些发光的文字贴在摇摇欲坠的建筑上,暂时延缓了崩坏。但那根猩红色的“逻辑断裂之矛”只是轻轻一震,更多的裂痕就出现了。

一个以“愤怒”为核心情感而存在的成员,他存在的根基“愤怒”这个概念被断裂了。他的身形瞬间由咆哮的火焰巨人变成了一个茫然的、不断缩小的光点,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生气?” 然后,噗地一声,像个肥皂泡一样消失了。

这就是“管理员”的攻击。精准、高效、直指核心。它在分析了我之前的“定义”之后,立刻选择了最恶毒的攻击方式。它不是要摧毁我们,它是在“瓦解”我们。它在告诉我们:你们这些异常存在,你们的逻辑本身就是个错误,现在,我就把这个错误修正掉。

这比降维打击更可怕。降维是毁灭,而这是……抹杀。从存在的根本上,让你变成一个不成立的悖论。

“不行……它的优先级太高了!”卡珊德拉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绝望,“我的‘叙事’正在被污染!它在……它在曲解我的话!”

我看到她释放出去的“存在即合理”的金色文字,在接触到那猩红线条的瞬间,被扭曲成了“存在即荒谬”。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我们就像一群原始人,第一次面对拿着步枪的现代军队。我们的木棍和石块,在对方的概念武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起来。精神力在燃烧,像是在cpu上运行一个超出负荷的程序,我能闻到自己脑髓散发出的焦糊味。我死死地“盯”着那根不断制造混乱的“逻辑断裂之矛”,试图解析它的构成。

它不是一条简单的规则,它是一条“元规则”。它不定义“什么是什么”,它定义“规则应该如何运作”。它的核心逻辑是:【在指定范围内,所有逻辑链条的衔接点,允许出现无理由的断裂。】

一个多么蛮横,多么不讲道理的病毒。

不能直接对抗。如果我定义“逻辑不允许断裂”,就会和它的“元规则”发生更高层面的冲突。我们的“服务器”会成为两个大神斗法的棋盘,第一个被撕碎的就是我们自己。

不能修复。它制造裂痕的速度比任何修复都要快。堵住一个,它会制造一百个。

我该怎么办?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光影,扫过摇摇欲坠的书架,扫过卡珊德拉焦急的脸庞。我内心深处那个懒散的、只想躺平的程序员第一次彻底消失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责任感,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

这是我的错。我把他们拖下了水。

那就由我,来把这艘船稳住。

我需要一个……补丁。一个能兼容现有环境,又能抵御病毒的补丁。

有了。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精神力汇聚成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根猩红的“矛”,探向了这个“黑洞服务器”更底层的、构成整个避难所的根基规则。

那是一段非常、非常复杂的代码,由“黑名单”历代成员共同写就。它的核心,就是那个被我烧掉的“隐匿”属性。而现在,我需要给它加上一个新的属性。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我的第二道正式“定义”。

【定义:为本服务器内所有现存逻辑链条,添加‘冗余备份’属性。任何一条逻辑链在遭遇‘断裂’时,其备份链条将瞬时接管,并对断裂点进行隔离标记。】

这道定义没有去攻击“逻辑断裂之矛”,也没有去否定它。我承认了它的存在,甚至默许了它的破坏力。

我只是……给我们的系统,装上了一个raid 1磁盘阵列和自动灾备系统。

你想断裂?可以,你请便。我断一根,还有一根。你断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备份链条的瞬时接管。你不是要瓦解我们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打不死的“小强”。

我的定义像一道温和的金色光芒,瞬间扩散至整个图书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根书架的纹理,每一块地板的结构,每一个成员的核心代码里。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根猩红色的“逻辑断裂之矛”再次震动,一道裂痕出现在连接穹顶与墙壁的拱券上。按照刚才的剧本,那里应该会立刻崩塌。但是,就在裂痕出现的万分之一秒内,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细线一闪而过,崩塌停止了。那道裂痕依然存在,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但它被“隔离”了,不再蔓延,建筑的“稳固”属性由另一条备用规则链维持着。

“管理员”似乎愣了一下。它的攻击还在继续,图书馆的各处不断爆出新的“逻辑断裂”,但每一次,都会被金色的“冗余备份”瞬间修复。整个世界从剧烈的崩坏,变成了一场此起彼伏的“打地鼠”游戏。猩红色的裂痕不断出现,又不断被金色的光线缝合、隔离。

我们稳住了。

“我……操……” 那个纯粹音波构成的成员,又一次发出了扭曲的、但这次带着极度震惊的赞叹。

卡珊德拉黯淡的光影转向我,构成她面容的无数文字和符号剧烈地跳动着,我猜,那应该是“惊喜”的表情。

我却笑不出来。我的鼻子一热,两行鲜血流了下来。大脑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痛。精神力消耗过度了。

“它在……学习。”卡珊德拉的声音凝重起来,打断了众人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抬起头,看向虚空。没错。那根“逻辑断裂之矛”停止了攻击。它在分析,在解析我的“冗余备份”定义。它在寻找新的漏洞。

这就是“军备竞赛”。我打出一张牌,它就会立刻研究出克制这张牌的下一张牌。而这场竞赛的赌注,是我们的存在本身。

“它要出第二招了。”我抹了一把鼻血,哑着嗓子说。

几乎就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图书馆的温度骤然下降。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冻结”。

虚空中,那根猩红色的“矛”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古朴、散发着绝对“终结”气息的盾牌。

盾牌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两个散发着灰色光芒的古字:【因果】。

然后,盾牌的表面,浮现出新的定义。

【因果逆转之盾】

【效果:任何指向本‘管理员’的‘定义’、‘攻击’或‘意图’,其‘结果’将先于‘原因’发生,并对‘原因’本身进行逻辑性抹除。】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甚至不用卡珊德拉解释,就瞬间理解了这面盾牌的可怕之处。我的程序员大脑,让我在一秒钟内就洞悉了这段“代码”的无解性。

你想攻击我?好啊。在你“产生攻击念头”之前,你的“攻击失败”这个结果就已经发生了。然后,因为你的攻击已经“失败”了,所以你“产生攻击念头”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个没有根基的、需要被系统清除的逻辑错误。

结果,就是你不但攻击不到它,你甚至会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攻击,甚至……忘了你自己是谁。

这不是防御,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不要!”我看到一个由“勇气”概念构成的成员,他大概是无法忍受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怒吼一声,化作一道光冲向了那面盾牌。他想用自己的核心概念去冲击对方。“为了自由!”

“回来!”卡珊德拉凄厉地喊道,但已经晚了。

那位“勇气”成员的光芒,在接触到【因果逆转之盾】前一米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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