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一(2/2)

“昼伏和伽罗烈他们呢?还没起床?”迪亚的脑袋偏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里静悄悄的。

“他们一早就出去了。”迪尔解释道,也在一旁坐下,“他们来这里之后,一直跟着迪安哥哥处理各种商会和码头的事情,伽罗烈说没见识过这种沿海小镇,所以昼伏自告奋勇带他出去逛逛了~”

迪安则依旧沉浸在他的魔法世界里,不时用笔划掉一行不满意的咒文,重新凝神思考,写下新的排列组合。

与此同时,罗水港靠近中心区域的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重新开放港口之后,这里也是热闹起来了,道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昼伏和伽罗烈两人正随着人流缓缓走着,白色的老虎和黑色的豹子并排而行,引得路人偶尔侧目。

“昼伏,在遇到迪亚他们之前,你主要是做什么的?”伽罗烈好奇地问道,浅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旁边一个卖彩色贝壳风铃的摊位。

“我?”昼伏回过神来,白色的虎耳转了转,“ 我会去始祖山脉上摘蘑菇,寻找各种稀有的植物种子和药材,然后拿到市集卖钱。”

他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在夜兰城,那些围着他喊“老大”的同伴们的身影,心底掠过一丝黯然。可惜,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不只是霸天帮,曾经的夜兰也不复存在了。

“这样啊……那卖了钱之后呢?是攒起来吗?然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伽罗烈继续追问,他对伙伴们的过去总是充满好奇。

“我不知道……”昼伏的语气里带着一闪而过的迷茫,尾巴也无意识地垂了下来,“那时候只知道攒够钱或许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一样的世界。但具体要去哪里,去了之后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不过,正因为迷茫过,所以我现在更想跟着迪安。他们打倒了西普,为我的同伴们报了仇。而且,他们有着明确的目标,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变得更强。”他看向伽罗烈,反问道:“伽罗烈,你呢?你是怎么认识迪安他们的?”

“我吗?”伽罗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挠了挠脸颊,黑色的豹耳微微泛红,“说起来有点……我一开始刚见到迪安他们的时候,脑子一热,还冲他们动手了来着。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真假?!”昼伏闻言,惊讶地瞪大了棕色的眼睛,白色的虎耳都竖成了惊叹号。他可是亲身领教过迪安的魔法和迪亚的怪力的,尤其是是被迪安实实在在按在地上“教育”过。“你和他们动过手?你和谁打的?迪安还是迪亚?”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妙的“找到同类”的兴奋感?

“呃……其实严格来说不算‘打’,”伽罗烈的脸更红了,尾巴也尴尬地卷了起来

“只是我先动了手,然后……就被迪亚单方面控制住了,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再说下去就太臊面子了。

“唉,正常,正常!”昼伏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伸出粗壮的手臂,亲热地揽住伽罗烈的肩膀,白色的虎尾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黑豹的背,“我也被迪安‘教育’过,还被迪亚摔过跤!所以迪安才是老大嘛,你看迪亚平时那么跳脱,被迪安一揪耳朵,不也立刻老实了?”他试图用共情来缓解伽罗烈的尴尬。

“呃……我们换个话题吧,”伽罗烈讪讪地说道,试图从昼伏的“铁臂”中挣脱出来,“这样聊下去,显得我们好像很记仇一样……”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昼伏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咧嘴一笑,“那我们去那边看看,买点东西带回去吧?出门前迪安不是给了我们不少零花钱嘛~”他说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平时挂在腰间的皮质钱袋——

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昼伏脸色骤变,又连忙在腰间摸索了几下,确认钱袋真的不翼而飞了!“我去!我的钱袋呢!”他低吼一声,白色的虎耳因愤怒和焦急而紧紧贴在头皮上,尾巴也如同铁棍般僵直竖起。

伽罗烈见状,心里也是一惊,连忙伸手去摸自己放钱袋的位置——他的钱袋习惯性地放在衣服内侧的暗袋里。“还好……我的还在……”他松了口气,浅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熙攘的人群。

“可恶!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这里还有毛贼啊!”昼伏气得咬牙切齿,立刻左右张望,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扫过,试图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窃贼。

“啊,你别急,”伽罗烈相对冷静些,出声宽慰道,“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不多,人也不算特别挤,说不定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了?我们沿着原路找找看?”出门前迪安给他们一人分了几个银币作为零花,虽然不算巨款,但平白丢了也让人恼火。

“不可能!”昼伏语气斩钉截铁,带着训练有素者的自信,“我系扣非常结实,绝对不可能自己松脱掉下来!一定有贼!”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逡巡,忽然,他眉头紧紧皱起——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形瘦小、顶着两只弯角的羚兽人少年,正一边假装看着摊位,一边时不时地偷偷往他们这边张望,并且逐渐远离自己这边。那眼神根本不是看热闹的好奇,而是一种做贼之后难以掩饰的心虚和慌乱!

“逮到你了!站住!”昼伏立刻出声,如同惊雷般炸响,试图诈他一下。那小羚兽人少年果然心理素质极差,听到呵斥,如同惊弓之鸟,连头都不敢回,立刻拔腿就往人群里钻去!

“跑!我看你往哪儿跑!”昼伏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低吼一声,庞大的白色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灰色的瞳孔死死锁定那个逃窜的瘦小身影。伽罗烈见状,也毫不迟疑,立刻跟上,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经过一阵紧张而快速的追逐,那小羚兽人竟跑进了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他望着眼前高大的墙壁,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昼伏和伽罗烈紧随而至,堵住了巷口。以他们的体能和速度,如果不是想看看这小贼有没有同伙或者老巢,早就轻易追上把他拿下了。昼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白色的虎尾在身后危险地摆动。

“我……我不是故意拿你东西的,求求你们不要抓我,我……我还给你们,不要打我好不好……”小羚兽人声音颤抖得厉害,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眼熟的钱袋,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堵住去路的昼伏和伽罗烈,眼神里满是祈求。

“你家住哪里?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昼伏强压着怒气,语气急速而严厉地问道。他看着对方瘦小的身形和稚嫩的脸庞,心底那点恻隐之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我……”小羚兽人还在结结巴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但忽然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眼睛里猛地亮起光来,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告状的意味:“我才不告诉你呢!叔父!快打他们!那个黑豹身上还有钱!”

然而,昼伏和伽罗烈早已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和感知,察觉到有另外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靠近。从脚步的杂乱和数量判断,大约有五个人左右。两人冷静地转身,果然看见五只成年羚兽人气势汹汹地堵在了巷口。他们个个头顶着修长而尖锐、如同直立长矛般的长角,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手里还提着粗糙的木棍。

“喂,小子,你怎么敢欺负我们家小孩的~”领头的那个羚兽人歪着头,将手中的木棍抗在肩上,语气流里流气,“识相点的,把钱留下,然后麻溜地滚蛋?还是说,要我们哥几个自己动手帮你们松松筋骨?”

这五只羚兽人,除去他们颇具威胁性的长角,身高也就和伽罗烈差不多,甚至比昼伏还矮上一头。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家伙,倒是凭空添了几分虚张声势的勇气。

“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可怜之处,或者不得已的苦衷……”昼伏看着眼前这幕,语气中的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白色的毛发都微微炸起,“没想到,就只是单纯的坏!”他的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还有你们!”他怒视着那五个成年羚兽人,“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做这种事情!你们还算什么长辈!”

“还跟老子装!我看你是不知好歹!”领头的羚兽人被昼伏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恼羞成怒之下,提着棍子就朝着昼伏的脑袋直挺挺地劈了下来!

然而,他这看似凶狠的一击,在昼伏眼中简直破绽百出。昼伏不闪不避,只是闪电般抬起覆盖着白毛的大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迎面劈来的木棍!那羚兽人只觉得棍子如同砸进了岩石,纹丝不动。

紧接着,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团纯净、炽热、散发着独特威压的白色火焰,猛地从昼伏抓住木棍的掌心迸发出来!

“轰!”

那根结实的木棍,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枯枝,瞬间从被抓住的部位开始,被猛地点燃,并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中间炸裂、碳化!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吓得那领头的羚兽人怪叫一声,连忙松手后退,看着地上瞬间变成焦炭的木棍残骸,脸上血色尽失。

另外四个羚兽人见势不妙,发一声喊,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伽罗烈早已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纵身一跃,矫健地踩着旁边的墙壁借力,一个空翻,轻盈地落在了巷口,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躲开挥向自己的木棍,他侧身闪过一次攻击,同时迅捷地一脚踹在试图冲过去的羚兽人腿弯,将其放倒。随后他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指尖“噼啪”作响,跳跃着令人心悸的蓝白色雷光,在略显昏暗的巷子里格外刺眼。他声音冷冽地警告道:“蹲下!丢掉手里的棍子!双手抱头!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五只成年羚兽人眼见踢到了铁板,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面对那恐怖的白色火焰和闪烁的雷光,最后一点勇气也消失殆尽。他们只能哭丧着脸,老老实实地丢掉木棍,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如同霜打的茄子。

“你去治安队喊人过来,”昼伏上前一步,拍了拍伽罗烈的肩膀,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这群家伙,“我在这里盯着他们。”

“好,你小心点。”伽罗烈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叮嘱,身影一闪,便迅速消失在巷口,去找巡逻的治安队员了。

蹲在地上的羚兽人头目,趁着昼伏注意力在伽罗烈离开的方向,偷偷对着那个小羚兽人使了个眼色。那小羚立刻心领神会,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凄惨可怜:

“虎哥哥,我们知道错了!你放了我们吧!我的妈妈他得了重病,躺在床上起不来,急需钱看病抓药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但是我们羚兽人一族,除了跑得快一点,力气比不过那些虎族狼族耐力比不过牛族马族,更没机会学什么厉害的魔法,就算是想去前线当兵,人家都嫌我们不够强壮不要我们……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走投无路了,才想着用这种办法弄点钱给妈妈治病……求求你不要抓我们好不好?我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他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旁边的几个成年羚兽人也立刻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求饶,说的都是家里如何困难,病人如何需要照顾,试图用悲惨的故事博取同情。

然而昼伏跟着迪安这么久,早就不单反面看待事情了。他眉头紧锁,声音如同寒冰:“我最讨厌的,就是骗子。闭嘴!再敢乱叫,我就一把火把你们这些谎话连篇的家伙都点了!”

他的拳头蕴含着怒气,重重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墙壁都微微震颤了一下。那小羚兽人被这气势吓得一个哆嗦,立刻闭上了嘴,只剩下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倒是更加可怜了。

之前带头的那个羚兽人见状,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更加卑微的姿态,从蹲着直接变成了跪下,双手抱在身前,不停地作揖磕头:

“大人!大人!我们真的没撒谎啊!您行行好,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我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可是家里的病人真的不能没有人照顾啊!求求您了,大发慈悲吧!”

昼伏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们聒噪的哀求,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监视着他们的动静。他白色的虎尾烦躁地甩动着,显示出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不久,伽罗烈便带着一队穿着制服的治安队员赶了过来。治安队员从小羚兽人手里拿回钱袋,确认无误后还给了昼伏,然后将这垂头丧气的六个羚兽人全都铐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审讯处理。在被押走的时候,那几个羚兽人还不时回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向昼伏喊着那些博取同情的话,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对劲?”伽罗烈看着站在原地,盯着巷口方向有些愣神的昼伏,上前关切地问道。他注意到昼伏的眼神有些复杂,不像平时那样干脆利落。

“他们刚才说……他们出来偷东西,是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是不得已的……”昼伏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带着几分自我怀疑,“伽罗烈,你说,是不是如果他们家里没有人生病,就不会出来偷钱了?如果那个孩子的妈妈没病,他们一家人是不是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他白色的虎耳无力地垂着,显露出内心的挣扎。

“可他们做错了事情啊!”伽罗烈立刻反驳道,浅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是其他普通的路人,那岂不是不但要白白挨他们一顿打,还要被他们抢走身上所有的钱?那对那个路人来说,岂不是更无辜、更悲惨?”他语气坚定地继续分析,“而且,我觉得那肯定是假的!是他们为了博取同情、让你心软故意编造的故事!这反而说明他们就是惯犯,熟练得很!”

他伸出手,搭在昼伏宽厚但此刻显得有些紧绷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试图传递力量:“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他们被抓,是他们自己选择做坏事的结果,不是你造成的。我们没必要,也不应该去尝别人种下的恶果。”他的话语清晰而有力。

“哇!你说话……好像迪安哦!”昼伏被伽罗烈这一连串条理分明、直指核心的话说得一愣,随即惊讶地看向他,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平时话不太多的伽罗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因为……因为迪安说话真的很有道理啊,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那么一点点……”伽罗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黑色的豹尾轻轻摆动,“行了,别被他们影响了心情。走吧,我们还得去买点东西带回去的吧~”

他重新揽住昼伏的肩膀,带着他朝巷子外阳光明媚、人声鼎沸的主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