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将军令(1/2)
朔风如刀,卷着碎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雁门关的每一寸城墙。天空是沉闷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低压下,仿佛要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彻底吞没。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萧凛独自伫立在关隘最高处的角楼之上,玄色的大氅被狂风灌满,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在风雪中招展的孤绝战旗。他的身形挺拔如松,任凭那足以撕裂皮肉的寒风如何侵袭,他自岿然不动,仿佛早已与这北境的酷寒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穿透了迷蒙的风雪,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北狄的王庭所在,是无数大昭将士埋骨的疆场,也是一股盘踞在大昭边境线上空,数十年不散的阴霾与梦魇。
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不仅仅是冰雪的寒意,更有一种源自幽冥的阴冷气息,像是无数亡魂在荒原上低语、嘶吼。作为常年镇守北境,见惯了生死与诡谲的将军,萧凛对这种气息异常敏感。他知道,这并非寻常的战前预兆,北狄这一次的南下,背后恐怕牵扯着更深、更黑暗的秘密。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手,曾挽过三石强弓,也曾握过世间最锋利的剑。但此刻,他的掌心却摊开,一枚小巧玲珑、质地温润的平安扣静静地躺在那里。玉扣是用上好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上面用朱砂细细描绘的符文,在昏暗天光下,依旧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
这是沈知遥亲手为他求来的。
他记得离开京城的那一夜,月色同样清冷。她将这枚平安扣系在他的腰间,指尖微凉,眼神却带着灼人的温度。她说:“萧凛,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回来。这上面有我为你求的符,可佑你平安。”
那时,他只当是寻常的祈愿。可随着他在北境调查的深入,接触到的诡异事件越来越多,他才渐渐明白,沈知遥所面对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她不仅仅是那个聪慧过人、总能勘破迷案的女子,她的身上,似乎还关联着某种足以颠覆乾坤的宿命。
而北狄的异动,那些潜藏在军中的诡异“萨满”,以及从前线不断传回的、关于北狄士兵变得悍不畏死、状若妖魔的诡异传闻,都隐隐将矛头指向了与沈知遥所探查之事相同的根源。
所以,他必须赢。
赢下这一战,不仅仅是为大昭守住国门,更是为了斩断那只伸向沈知遥的、来自北境的黑手。他要用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将所有觊觎她、意图伤害她的魑魅魍魉,连同北狄的狼子野心,一同碾碎在雁门关下。
“知遥……”他低声呢喃,仿佛这两个字能给他无穷的力量。他收拢五指,将那枚平安扣紧紧攥在掌心,玉石的温润透过皮肉,一直暖到心底,驱散了盘踞在他心头的所有阴霾与犹豫。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最后的一丝温情已被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万年玄冰般的冷冽和如出鞘利剑般的锋锐。那是一种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坚定与决绝。
“将军!”
一身披重甲的副将陈敬快步登上角楼,脚步沉稳有力,在积雪的地面上踩出“咯吱”的声响。他走到萧凛身后三步处停下,躬身抱拳,声若洪钟:“斥候来报,北狄先锋大军已越过狼居胥山,离此地不足百里,正朝我雁门关急速行军。看其规模,至少有五万铁骑,后续主力,恐怕不日即至!”
萧凛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中可有异动?”
陈敬的脸色凝重了几分,沉声道:“将士们士气尚可,但……关于北狄人状若疯魔的传言,已在军中私下流传。有些新兵,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知道了。”萧凛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自己这位跟了他十年的心腹爱将。陈敬只觉一股磅礴的压力迎面而来,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默之下,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炽热岩浆。
“恐惧,源于未知。”萧凛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他们害怕妖魔,那本将,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神!”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仿佛金石交击,带着一股涤荡人心的力量。陈敬心中的一丝忧虑,竟在这句话中被瞬间击得粉碎,只剩下满腔的豪情与战意。
“请将军下令!”陈敬猛地单膝跪地,铁甲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萧凛点了点头,大氅一甩,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角楼。他的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石阶,而是通往胜利的康庄大道。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帐篷的中心位置,上面精细地标注着北境的山川河流、关隘要道。十几名身着各式铠甲、气息彪悍的将领早已在此等候,他们神情肃穆,帐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见到萧凛掀帘而入,所有将领“唰”的一声,齐齐起身,右手握拳捶击左胸,动作整齐划一,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参见大将军!”
声浪汇聚,几乎要将大帐的顶棚掀翻。
萧凛走到主位前,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左威将军到右武将军,从前锋营都统到神机营校尉,这些都是大昭北境军团的精锐骨血,是他萧家军的根基。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鼓舞士气或是分析战局的废话,只是伸出右手,平摊在众人面前。一枚古朴的青铜虎符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虎符的背面,深刻着两个篆字——“将军”。
此物一出,所有将领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
将军令!
自大昭立国以来,非国战、非死战,不得轻出。此令一出,便意味着不死不休,意味着全军将士,从将军到小卒,皆需抱持必死之决心,与敌决一死战!
“北狄倾国而来,意图踏碎我雁门,饮马中原。”萧凛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回荡在帐内每一个角落,“此战,无关对错,只论存亡。本将,亦无退路,诸位,亦无退路。大昭,更无退路!”
他顿了顿,拿起桌案上那枚代表着最高军权的将军令,高高举起。青铜虎符在摇曳的火光下,折射出森然的光泽,仿佛一只即将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传我将令!”
“咚!”帐内所有将领,包括副将陈敬在内,齐刷刷单膝跪地,头盔下的目光,是燃烧的火焰。
“左威将军听令!”
“末将在!”一名魁梧如铁塔的将军沉声应道。
“命你率麾下三万铁甲步兵,镇守雁门关正面,构筑三道防线。北狄人若想入关,必须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末将遵命!关在人在,关破人亡!”左威将军声如雷震,重重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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