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同行(1/2)

小镇温泉的短暂“出逃”,像一块高效充电电池,为两人耗尽的精力重新注入了些许能量。回到城市,他们再次投身各自轨道的高速运转。冬日的尾声在期末考试的焦灼和春节的短暂喧闹中匆匆掠过,转眼又是新学期。

大四的校园,弥漫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气氛。毕业的倒计时无声启动,空气里漂浮着对未来的权衡、选择的不安,以及最后一搏的决绝。保研、考研、出国、工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棋盘上,落下关键的棋子。

苏诺的“双线作战”进入最紧张的阶段。jwst项目的数据分析工作取得了重要进展,她负责的部分——揭示高红移星系团中尘埃遮蔽的恒星形成活动——初步结果显示出与经典模型预测不同的有趣特征,邓肯教授鼓励她以此为核心,开始着手准备一篇独立(或作为主要贡献者)的科研论文。与此同时,她必须完成国内剩余的专业课程,并准备申请本校(或更高平台)的直博资格。时间被切割成以小时为单位的碎片,睡眠成了奢侈品。她常常在深夜与欧洲团队开完视频会议后,灌下一杯浓咖啡,继续鏖战到凌晨,处理国内课程作业或修改论文初稿。眼眶下的青黑成了固定妆容,体重也掉了几斤。

瑞丞的直博申请在年初陆续收到了回音。几所国内顶尖高校和研究所都抛来了橄榄枝,其中甚至包括他一直心仪、但原本觉得希望渺茫的一位大牛导师的课题组。喜悦之余,是更加审慎的抉择。他需要仔细比较不同课题组的研究方向、培养模式、未来发展前景。同时,他参与的那个宇宙学模拟项目的论文正在反复修改,准备投稿到一个高水平的国际期刊,作为他申请材料中最有分量的一笔。此外,他还意外地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一封邮件——美国一所顶尖大学物理系的一位教授,因为读了他那篇会议论文(尽管只是会议摘要集),对他的工作表示兴趣,询问他是否有意向申请他们的博士项目,并愿意提供强有力的推荐。

这个意外的机会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去世界最顶尖的学府之一深造,几乎是每一个有学术抱负的物理学子的梦想。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成行,他将与苏诺面临更遥远的距离、更长时间的分离,以及完全不同的学术文化环境。而且,申请海外博士的程序复杂,竞争惨烈,充满不确定性。

他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苏诺,语气谨慎,没有太多兴奋,更多的是权衡的沉重。

视频里,苏诺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数据处理流程,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依然清亮。她安静地听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是问:“你自己怎么想?抛开所有其他因素,单从学术发展的角度。”

瑞丞沉默了片刻,坦诚道:“从学术角度,那里有最好的资源、最前沿的课题、最强的同行压力,能让我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和突破自己的极限。如果单看这个,几乎没有理由拒绝。”

“那其他因素呢?”苏诺轻声问,“比如,我们。”

瑞丞看着她,屏幕那端的她显得瘦削而坚韧,眼底有血丝,但目光平静。他感到一阵心疼,也有一丝复杂。“这是我们面临过最远的距离,和最不确定的时长。博士至少四五年,甚至更久。而且,一旦你国内的直博申请也成功,我们就会在各自的轨道上高速运行,交集可能比现在更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不确定这是否是我们都想要,或者都能承受的未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接而深入地探讨未来可能的长久分离。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诺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给出即时的、情绪化的回应。她思考着,手指习惯性地转动着中指上的指环。jwst项目里那些来自宇宙深处、跨越数十亿光年才抵达的数据,让她对“时间”和“距离”有了全新的、近乎冷酷的认知。在宇宙的尺度上,个人的几年分离,渺小如尘埃。但在这尘埃般的人生里,这份感情,又是如此真实而沉重。

“瑞丞,”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但很清晰,“还记得你当初支持我去圣安德鲁斯,支持我参与jwst项目时说的话吗?‘支持彼此去更高的地方’。这句话,到现在依然有效。”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你的学术梦想,和你对我的感情,对我而言,同样重要,也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如果那个机会真的是你学术道路上‘更高的地方’,那么,我没有理由,也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至于距离和时间……我们不是已经证明过,我们可以适应了吗?虽然很难,很辛苦,但我们可以找到办法。视频,留言,共享文档,像现在这样讨论问题……甚至,也许未来会有新的方式。关键是,”她顿了顿,眼神异常坚定,“我们是否依然相信,对方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发光的样子,值得我们忍受分离的寂寞,并为之感到骄傲?”

瑞丞屏住呼吸,听着她的话语,感觉心脏被一种酸楚而温暖的力量紧紧攫住。她的理智,她的坚定,她对他梦想毫无保留的尊重和支持,让他既感动,又感到一种沉重的责任。他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灵魂伴侣?

“我相信。”他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一直都相信。只是……这对你不公平。你也在最关键的时候,我却可能要去更远的地方。”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苏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这是我们共同选择的路。你追逐你的粒子与宇宙起源,我探索我的星系与恒星生死。我们都在试图理解这个浩瀚世界的一角,只是用了不同的望远镜和理论工具。这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在一起’。”

她看着他,眼神柔软下来:“所以,去申请吧。尽你最大的努力。如果成功了,那是你应得的。如果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国内也有顶尖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来面对和调整。但不要因为顾虑我,而放弃一个可能改变你一生的机会。那会让我们两个人都遗憾。”

长久的沉默。视频两端,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深沉,城市依旧有无眠的灯火。

“苏诺,”瑞丞最终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谢谢你。我会去申请,全力以赴。但无论我走到哪里,你永远是我坐标系的原点,是我所有努力最终想要分享喜悦的那个人。”

“我也是。”苏诺轻声回应。

这次对话,像一次沉重而必要的战略会议,为未来可能的风浪提前锚定了方向。之后,瑞丞开始了繁复的海外博士申请流程,准备更详尽的材料,练习英语面试。苏诺则继续在她 jwst 论文和国内直博申请的双重压力下跋涉。

两人的联系变得更加简短和务实,但每一次交流都带着一种更深的理解和支撑。苏诺会在凌晨修改论文遇到逻辑困境时,给瑞丞留一条言,描述问题;瑞丞可能在准备面试的间隙回复,从更抽象的物理图像角度提供一种可能的思路类比。他们不再能细致讨论彼此工作的每个环节,却能在更高的层面上,成为对方思维的“校验码”和“灵感触媒”。

四月的樱花开了又谢。苏诺的 jwst 相关论文完成了初稿,在邓肯教授和国内陈老师的共同指导下反复修改,目标投往天文学领域的一本重要期刊。同时,她本校的直博申请也进入了面试环节。面试她的委员会里,就有陈老师。问题专业而深入,甚至涉及了一些她 jwst 工作的细节。当她清晰而自信地阐述自己的研究思路、对领域发展的理解以及未来博士阶段的初步规划时,她能感受到评委们眼中逐渐增加的认可。

几天后,结果公布:她成功获得了本校天文系直博资格,导师正是陈老师。消息传来,苏诺在实验室里呆坐了很久,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深深的欣慰。她的努力,她那些在异国和深夜独自奋斗的时光,都有了清晰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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