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广州蕃坊的番长辛押陁罗(1/2)

刘富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待他心中惊疑发酵,苏遁已从容地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了一个比拇指略大的水晶般剔透的玻璃小瓶。

瓶身线条流畅,以蜜蜡密封,透过瓶壁,可见其中盛着约莫半瓶色泽如融金、又似琥珀般浓稠的液体。

“刘老丈若不信,可亲自品鉴。”

苏遁微微一笑,用指甲轻轻剔开少许蜜蜡,拔开以软木制成的精巧瓶塞。

就在瓶塞离开瓶口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浓缩且纯粹的蔷薇香气,仿佛有了实质的生命,猛然炸开在凉亭这方寸之间!

那并非寻常蔷薇露水清雅飘逸的芬芳,而是更接近摘下最新鲜花瓣时,指甲掐断花蒂迸

发出的那股最浓郁、最本真的生命气息,被放大了百倍、千倍!

香气醇厚、饱满、澎湃,带着阳光与蜜糖的暖意,甚至隐隐有一丝花蕊深处的辛辣底色,层次复杂得令人晕眩。

仅仅是一丝逸散的气息,便瞬间盖过了园中盛开的蔷薇、杯中的蔷薇露,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嗅觉。

刘富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小玉瓶,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刘昭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身体前倾,鼻翼翕动,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撼。

而原本娴静旁听的刘氏,此刻也掩住了口,眸子里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惊愕与狂热。

此香一出,刘家的大食蔷薇水,犹奴尔!

与刘家三人剧烈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迨与苏过。

苏迨只是瞥了一眼那精油小瓶,便收回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啜饮杯中已微凉的蔷薇露,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又来了”的无奈笑意。

苏过更是直接,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抬手挥了挥鼻端过于浓烈的香气,小声嘀咕道:

“四弟……这味儿也太冲了些,赶紧塞上吧。”

他们这般平淡乃至有些嫌弃的反应,落在心神激荡的刘家三人眼中,却更显得高深莫测——

苏家郎君们,竟对如此惊世骇俗之物视若等闲?

苏遁“听话”地将瓶塞塞回,重新封好,怀入袖中。

只是,没有蜜蜡的完全封闭,那浓烈醇厚的香气,仍旧隔着木塞,丝丝缕缕流淌出来,萦绕满亭。

苏遁语气平静,微笑着再次投出一个炸弹:“这是用汉地寻常蔷薇所制的‘精油’,若以刘老丈家所植的大食蔷薇露来制,所得‘精油’之香魄,当数十倍于此。”

十倍于此!

那就是如今大食蔷薇水的百倍!

刘富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看向苏遁的眼神,彻底变了。

先前所有的权衡、算计、考量,在这一刻都被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所取代。

这位少年有此秘技,如果,苏家不与刘家合作,而要单干。

那,刘家的大食蔷薇水,立即便要如同那海外的玻璃一般,一文不值!

所以,苏家这艘船,已经不是他“想不想上”的问题,而是,“不得不上”!

不过,对于这种“不得不上”的压迫感,刘富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苏小郎君肯将此等点石成金的秘技坦然相告,正说明其合作诚意之深,所图谋者之大!

他看重的,绝非区区一地花田之利,而是与刘家共谋长远、做下一番真正大事业的格局!

所谓宋廷有意经略西南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刘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再次望向苏遁时,姿态已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诚恳:

“小郎君……真乃神乎其技!老夫……服了!心服口服!”

他转向苏寿,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了最后一丝客套,变得无比热切与真挚:

“贤婿!来来来,此事关窍非比寻常,你我翁婿须得从长计议,细细推敲,务必拟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能安身立命、更能开疆拓土的长久基业章程来!”

......

一旁的苏迨见刘家父子热切上头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嘀咕:“四弟你真是……寻常作客吃茶闲话,也能谈到生意上。还是这么一桩异想天开、山遥水远的生意......这刘家也是赚钱不嫌多,还真被你说动了......”

苏过目光深邃,看得更为透彻,他缓缓摇头,低声道:“二哥,这岂止是谈生意?四弟这是执子布局,落子西南!为咱们苏家,在万里之外的棋枰上,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一颗关乎未来商贸、乃至……国事的活子!”

“这份洞见人心、牵引大势的能耐,这份谋定后动、举重若轻的气度,只怕……只怕连叔父,亦未必能如此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苏遁听着两位兄长的私语,未做回应,只淡定地抿了一口蔷薇露。

从品鉴花露到惋惜产量,从提议扩种到剖析利害,再到描绘那令人心驰神往的“鲜花产业帝国”与封侯拜将的青云之路……

他固然是循循善诱,步步为营,有意引刘家入彀。

但刘家,又何尝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自愿上钩呢?

刘家坐拥巨万,富已至极。

富贵富贵,富之后,所求自然是贵,是权,是那份被正统认可、昂首立于阳光下的尊严。

在大宋,权柄的通天梯牢牢握在士大夫手中,而通往士大夫的路径,几乎被科举与血统垄断。

刘家纵改为汉姓,并数代迎娶汉女,但在只认父系源流、崇尚诗礼传家的主流眼中,终究是化外蕃商,是“非我族类”。

他们将女儿嫁给苏寿,厚礼迎娶宗室女赵氏入门,种种努力,无不是向这张无形的网挣扎、靠拢,渴望被接纳,渴望改换那深入骨髓的门庭印记。

自己今日所言,不过是精准地将他们内心最炽热却无处安放的渴望,具象化为一条看似可行、且有无限想象空间的路径罢了。

即便他们对朝廷是否会经略西南将信将疑,单是能与眉山苏氏——

哪怕眼下暂处低谷的苏氏——

通过这般宏大的事业更紧密地绑定,对他们而言,便是一笔稳赚不赔的长线投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苏家正值低谷,他们此时押注,成本最小,而未来可能的回报……

若苏家真有重振之日,这份于微末时的鼎力携手,价值何止万金?

恰如苏遁交好赵佶,必须在他还是“深宫小可怜”时倾心结纳。

待其真龙飞天,天下趋附者如过江之鲫,再去攀附,他认得你是谁吗?

刘家亦是如此,他们以自家充裕的财力、海上的人脉,来烧一烧苏家这只暂时的‘冷灶’,赌一个未来翻盘、鸡犬升天的可能。

刘富这等在商海惊涛中搏杀出来的老狐狸,这笔账,岂会算不明白?

而苏遁这看似心血来潮的闲谈,其实也是筹谋已久的算计。

五年前,他将自己试验出来的诸多“秘方”交给叔父苏辙。

如今,其它的秘方都已经化为产业,唯有“精油”,仍束之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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