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画(2/2)

行宫的日子看似悠闲,实则暗流从未停歇。云嫔那幅《漕河揽要图》如同投入湖心的一粒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复归平静,却不知那石子已沉入水底,落在了帝王心中何处。

姜止樾并未对那幅画作任何置评,甚至之后几次驾临藕香榭,也再未提及。

他依旧会听云嫔弹琴,与她品茗闲谈,偶尔问及她对一些诗词典故的理解,云嫔总能给出清新脱俗又不失分寸的见解。

她的“解语花”形象愈发深入人心,连带着顺国公府在宫外的声势也似乎隐隐回升了几分。

瑾昭仪对此乐见其成,又通过青絮递了话,言语间多是勉励,暗示云嫔若能更进一步,在陛下为漕运烦心时,能更“贴心”些,便是大功一件。

云嫔听着霜雀转述的话,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陛下越是沉默,她越觉得那幅画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

姜止樾在澄心堂召见几位心腹重臣,再度商议漕运改制细则,争论尤为激烈。

待到臣子退下,姜止樾独坐堂内,面沉如水,手边是摊开的漕运地图,上面朱笔批注密密麻麻。

康意小心翼翼地上前添茶,轻声道:“陛下,云嫔主子遣人送来了刚冰镇好的莲子羹,说是清热去火,最是适宜。”

姜止樾目光仍在地图上,随口“嗯”了一声。

康意会意,正要让人将羹汤端下去,却听皇帝忽然问道:“她近日还画了什么?”

康意一愣,随即躬身答:“回陛下,云嫔主子近日似乎多在读书习字,并未再作画。”

姜止樾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地图上潞州一带——那里正是潞州莫氏根基所在,也是反对漕运改制最力的区域之一。

他忽然起身:“去藕香榭。”

藕香榭内,云嫔正临摹一本前朝字帖,听闻圣驾将至,心中微凛,忙整理衣饰迎驾。

姜止樾进来后,目光先是在室内扫过,最后落在书案那叠整齐的宣纸上,并未看到新的画作。

他神色不变,走到主位坐下。

云嫔奉上茶,见他眉宇间郁色未散,便柔声道:“陛下可是累了?嫔妾新谱了首小曲,调子舒缓,或可为陛下解乏。”

“不必。”姜止樾端起茶盏,却未喝,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问道,“你上次那幅《漕河揽要图》,画得颇为用心。朕记得,你标注了几处民生多艰之地。”

云嫔心下一紧,敛衽垂首:“嫔妾不过是照本宣科,拾人牙慧,当不得陛下谬赞。”

“照本宣科?”姜止樾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那依你所见,若欲疏通漕运,惠及沿途百姓,当从何处着手?”

这话问得极其突然,且已明显触及朝政核心。

云嫔背后瞬间沁出冷汗。

她若回答,便是干政。若不答,便是无能,先前“解语”、“体恤”的人设便立不住脚。

她飞快地权衡着,脑中闪过瑾昭仪的嘱咐,闪过顺国公府的处境,更闪过帝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跪了下去,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