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溺水时刻（1/2）

抓住！

林川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攫住那道由“诺亚”燃尽最后力量撕开的、微弱的通道之光。

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被蛮横拖拽、沿着一条极不稳定且飞速坍缩的“管道”向后飞掠的眩晕感。周围不再是“悖论之巢”那种充满矛盾与可能性的混沌，而是更接近纯粹的“虚无”与“撕裂”，通道壁由破碎的乳白色晶体和急促闪烁的错误数据流勉强构成，不断有碎片剥落，湮灭在后方席卷而来的、混杂着“净化之火”的冰冷杀意与“锈蚀”协议的诡异污染的恐怖洪流之中。

他的灵魂仿佛被放在砂纸上反复摩擦，每一次“通道”的颠簸和外界规则的渗透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胸前的行者徽章彻底黯淡，仅剩一丝微温证明其尚未完全损毁。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依靠本能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对抗着那足以将存在本身都“格式化”的湮灭力量。

时间感彻底混乱，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就在他感觉自己最后一点意识也要被拖拽之力扯散，或者被后方追来的毁灭浪潮吞噬时——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坚硬的撞击感和刺骨的冰冷。

他重重摔在某种粗糙、坚硬、布满碎砾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让他咳出一口带着银白碎芒的“血”——那更像是灵魂受创溢出的本源。

冰冷。干燥。凝滞。

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感，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再次包裹了他。

他回到了“沉寂边陲”，或者说，至少是“时械堡垒”中某个同样规则凝滞的废弃区域。

但这里不是之前的s-07废弃区。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某种陈腐能量液泄露的刺鼻气味。光线极其黯淡，只有远处几点苟延残喘的、即将熄灭的应急光源，投下片片摇曳的、不祥的阴影。四周是更加高大、更加破败的金属结构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歪斜地支撑着仿佛随时会坍塌的、布满了巨大裂痕和锈蚀孔洞的穹顶。

他勉强抬起头，视线模糊。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地面微微下陷，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凹坑。凹坑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大约半人高的、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晶体碎块。

这碎块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堡垒材质相似，但色泽更加晦暗，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龟裂的纹路，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蛀空、侵蚀。它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死寂得如同真正的石头。

然而，林川胸前那枚几乎熄灭的行者徽章，在靠近这碎块的瞬间，却极其微弱地、但清晰地悸动了一下。

这悸动并非共鸣，更像是一种……警示？或者，指向？

“诺亚”的通道将他送到了这里，送到这块奇怪的碎块旁边。这绝不可能是随机。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灵魂的创伤让他连最简单的移动都异常艰难。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后方那恐怖的追击并未完全摆脱。“逻辑圣典”的意志和“锈蚀”协议的污染，似乎仍在某种层面上锁定着他们这些“变量”的存在，只是被“悖论之巢”的崩溃和“诺亚”最后的通道暂时干扰了。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行动力……找到同伴……弄清楚这块碎块的秘密……

他咬紧牙关，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织网共鸣之力。剧痛袭来，让他眼前发黑。但就在这时，那块死寂的暗金色晶体碎块，似乎感应到了他徽章那微弱的悸动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源自“悖论之巢”与“锈蚀”污染的、极其稀薄且怪异的气息。

碎块表面，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可见的孔洞深处，闪过了一丁点比萤火虫还要黯淡的、锈红色的微光。

随即，一段微弱到近乎幻觉、断断续续、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呓语，直接钻入了林川的意识：

“……检测……微弱‘钥匙’共鸣……及……‘锈蚀’接触残留……”

“……身份验证……失败……能量等级……严重不足……”

“……启动最低限度……应急协议……”

“……传输……最后记录坐标点……及……警告……”

紧接着，两段极其简略、却让林川心脏骤停的信息，强行烙印在他的意识中：

第一段，是三个分散的、但相对清晰的时空坐标点。坐标点采用的标记方式与堡垒内部系统略有不同，更古老，但林川凭借行者对规则的敏感，瞬间就明白了它们所指的大致方位和距离——它们就在这片广袤废弃区域的不同方向，距离他此刻的位置都不算非常遥远（以“沉寂边陲”的尺度衡量）。更重要的是，这三个坐标点散发出的、极其隐晦的规则余韵，分别对应着月华的纯净、阴影的幽邃、大地的厚重！

是辉月、夜影、岩心！他们还活着，而且也被传送到了附近！诺亚的通道在最后关头，竟然成功地将他们分散传送到了相对接近的安全（或者说，暂时安全）点！

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第二段信息便如同冰水浇下：

“……警告……‘净化之火’协议……已部分激活……逻辑圣典……锁定本区域……‘锈蚀’污染扩散中……‘肃清者’……数量激增……最高优先级指令：抹除所有关联存在……”

“……本碎片……原‘方舟’子节点……‘灯塔-07’……已下线……能量枯竭……污染侵入……”

“……建议……汇合……寻找……‘初始锻造炉’……传闻……蕴含……对抗‘格式化’的……原始规则……烙印……或……最后生机……”

“……数据损毁……无法……定位……‘锻造炉’……”

“……祝……好运……”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那块暗金色晶体碎块——所谓“灯塔-07”的最后残骸——表面那点锈红色的微光彻底熄灭，龟裂的纹路瞬间扩大，整个碎块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化作一堆毫无生气的暗色粉末，簌簌落下。

林川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消化着这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接触。

好消息：同伴们可能就在不远处，而且都还活着（坐标点还有规则余韵）。

坏消息：逻辑圣典的“净化之火”已经启动，正在全面扫荡这片区域；“锈蚀”协议也在扩散；他们仍然是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

线索：一个叫做“初始锻造炉”的地方，可能蕴含对抗“格式化”的原始规则烙印，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但位置未知。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在被“肃清者”大军或更可怕的东西找到之前，汇合同伴，并找到关于“初始锻造炉”的线索！

他再次尝试凝聚力量。这一次，他不再强行催动织网共鸣之力去感知或编织规则——那只会加剧魂伤。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胸前的行者徽章上，集中在自己灵魂深处那最核心的、属于“织网行者”的印记上。

他回想着在“悖论之巢”中，那种将自身存在作为“锚点”，去引导和显现矛盾的感觉。虽然凶险万分，但那是一种更本质的、对“规则”与“自我”关系的运用。

“我不是要去定义或改变这里的规则……”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而微弱，“我只是要……‘存在’于此。以‘行者’的身份，感知‘路’的方向。”

他将全部意志，灌注于“行走”与“寻找”这两个最原始的概念上。不去对抗“沉寂”的凝滞，而是尝试在其中，像水滴渗透岩石缝隙一样，去感应那三条坐标点传来的、微弱的、属于同伴们的“路径”气息。

奇迹般的，当他不再试图强行“编织”或“对抗”，而是以这种近乎“冥想”和“共鸣”的方式去感应时，魂伤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丝。虽然力量没有恢复，但一种模糊的“方向感”，开始在他心中浮现。

他锁定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坐标点——那是属于辉月的、带着月华净化感的方位。

必须动起来！

他用手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一点一点，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向那个方向挪动。每移动一寸，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和意志。地面粗糙的碎砾摩擦着他的伤口（不知何时新增的），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下。

废弃的金属丛林如同迷宫，倒塌的管道和断裂的结构梁阻挡着去路。他不得不时常绕行，或者从狭窄的缝隙中爬过。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但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百米，却感觉如同穿越了整片大陆。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仅靠着一股执念驱动着身体。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由巨大金属板斜靠形成的三角阴影区域，突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并非辉月的月华，而是一种……带着尖锐破空声和冰冷锁定意味的扫描波动！

是“肃清者”！而且不止一台！它们已经搜索到这个区域了！

林川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立刻停止动作，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一处锈蚀的金属残骸后面，尽可能地收敛起所有气息，连那微弱的灵魂波动都竭力压制。

几台流线型的“肃清者”，猩红的独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悄无声息地从那片三角阴影区滑出。它们比之前在“方舟”外围遇到的更加精致，装甲上有着更复杂的纹路，移动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它们分散开来，以标准的搜索队形，开始扫描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能量探测的波纹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林川藏身的残骸。

林川感到那冰冷的扫描波纹掠过自己的身体，徽章微微发烫，似乎在自发地帮助他隐匿。他能感觉到“肃清者”的扫描在他身上略有停顿，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常，但或许是林川此刻的状态太过糟糕，能量波动微弱到了极点，也或许是这片区域本身就充满了各种废弃能量残留的干扰，扫描并未立刻锁定他。

但一台“肃清者”已经转向了他藏身的大致方向，猩红的独眼聚焦，能量武器开始发出轻微的充能声。

完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