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灯（1/2）

【太史阁长编·万鱼纪·卷五·永灯】

（本章为抗妖之战全史，纪万鱼元年至万鱼十年，自然元帅杜金鹏以五行锤叩地，十万破魔军南下，鏖战妖族二十万，终奠永灯之基。）

万鱼元年，仲春。

帝京南门那扇以万年寒铁与桃木心浇筑的巨门，在黎明第一缕曦光刺破云层时，于一声沉重如叹息的轰鸣中，轰然洞开。

门外，不再是熟悉的京畿驿道，而是被妖雾侵蚀、草木异化扭曲的混沌之地。

十万破魔军，沉默如礁，甲胄森然，如一股钢铁潮水，自门洞内汹涌而出。

队伍最前方，那面巨大的“风雷旗”在料峭春寒中猎猎狂舞，玄色旗面上，“万鱼”太极纹并非绣成，而是以雪火为纬，雷光为经，自然流转不息。

晨曦照射下，旗面仿佛不是布料，而是一块截取下来的天穹碎片，内蕴着狂暴而有序的能量。

程姝并未亲临军阵。

她白衣素裳，依旧独立于渭水冰桥之上，身形单薄似与脚下万载寒冰融为一体。

掌心，扣天碗倒悬。

碗口不再对准苍穹，而是对准桥下那因春至而开始奔涌的墨色河水。

“借春雷一丈！”

她声音清越，不高，却似蕴含着律令的权威，穿透呼啸的风声与水声。

霎时间，异变陡生！

奔流的渭水骤然停滞，旋即以更狂暴的姿态沸腾！

河心深处，一道粗如殿柱、纯粹由青紫色雷霆电光凝聚而成的“雷龙”，被无形巨力硬生生从水中抽出，发出撕裂耳膜的霹雳炸响！

它挣扎、咆哮，却无法抗拒扣天碗的牵引，最终化作一道炫目流光，悍然投入军阵最前方那面风雷旗中！

旗面骤然膨胀，光芒万丈！

旗尾处，那雷光并未消散，反而凝结实体，化作万千尾活灵活现的青鲤！

每一尾鲤鱼的鳞片都闪烁着刺目的雷光，摇头摆尾间，电弧噼啪作响，汇聚成一片流动的雷池！

鱼群发出奇异的嗡鸣，不再拘泥于旗杆，而是脱离旗帜，如一支有了生命的箭头，主动引领着十万铁甲大军，向着南方被妖雾笼罩的疆域浩荡而去！

军阵最前方，雷光鲤群开路，煞气冲霄。

忽见一骑白马如离弦之箭，自中军阵中突阵而出！

马背之上，女将颉晓云，年方十九，一身银甲并非凡铁，乃月华百炼而成，流泻着清冷光辉，将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完美包裹。

她面容尚带几分少女的青涩，眸光却冷冽如寒潭，手中一杆柔钢链枪“飞絮”，枪身柔软似鞭，枪尖却锋锐无匹。

此刻，链枪在她手中抖出无数圆润而危险的银环，空气被切割发出细微的嘶鸣。

她不发一言，甚至未有战吼，单骑如电，瞬间贯入奔腾的雷光鲤阵之中。

恰在此时，前方妖雾翻滚，三名背生羽翼、瞳现竖仁的羽妖哨探尖啸着扑来，利爪直取鲤阵核心！

颉晓云动了。

“飞絮”链枪如蛰伏已久的毒蛇，于瞬息间吐信三次！

第一枪，点碎最先羽妖的喉骨，枪尖一沾即走，快得只剩残影。

第二枪，贯穿第二羽妖心窍，柔韧的枪身诡异一扭，将其妖丹震出体外。

第三枪，最是精妙，并非直刺，而是如软鞭般抽过第三羽妖的双翼，链枪过处，筋骨尽碎！

血羽纷飞如墨雪，洋洋洒洒落下。

几片沾染温热妖血的羽毛落在她肩头月华银甲上，竟瞬间被甲胄吸收，化作更深沉、更幽暗的银黑之色，仿佛铠甲饮血而生，更添几分妖异的防御力。

帅旗之下，杜金鹏拊掌而赞，声如春风拂过原野，却清晰传入周遭每一个将士耳中：

“好！柔能克刚，夜能生光。化敌之力，补我之缺。此女，当为破夜先锋！”

言出法随，带着自然嗣子的认可与权威。

当即有掌书记官朗声宣令：

“授颉晓云都尉衔，所部号‘柔云都’，隶前锋营！”

是日，春雷与妖雾首次轰然碰撞。

雷火肆虐，非但未能彻底净化黑瘴，反将那千里浓稠如墨的妖雾染成了一种诡异莫测、令人心悸的墨绿色，仿佛有无尽毒液在其中翻滚滋生。

史官于汗青宫密室内，以混合了朱砂与蛟龙血的墨汁，郑重记录下：

“万鱼元年惊蛰，墨雷初战，柔云现锋。”

笔落之时，纸面隐有雷光一闪而逝。

万鱼二年，芒种。

破魔军旌旗南指，连克三处瘴疠沼泽，兵锋终受阻于骨火原。

此地乃古战场遗迹，怨气沉积千年，夜雾浓稠如墨汁，堆积在地表厚达三寸有余，人马行走其间，如陷胶漆，步履维艰。

妖物更以万千兽骸与人骨砌成连绵骨城，嶙峋参差，望之令人胆寒。

城头并非寻常烽火，而是悬挂着无数惨绿色的“夜眼”，其光幽冷，如万古寒潭之底凝视人间，凡被其光芒照视者，无论人畜，魂魄顷刻自燃，无声无息便化作一地飞灰。

杜金鹏亲率自然道精锐连攻七夜，其芽斧虽利，劈砍于无尽骨殖之上，刃口亦为之卷曲崩缺，而那妖城受夜眼与地底怨气滋养，破损处瞬间弥合，岿然不动。

七夜强攻，徒留满地焦痕与将士枯骨。

第八夜，子时正。

月星无光，唯夜眼幽绿如鬼火。杜金鹏忽令全军后撤十里。

他独自单骑驰至骨城之下，翻身下马，竟将伴随自己多年的芽斧弃置于焦黑地面。

他褪去战靴，赤足直接踏于尚有余温的焦土之上，足底触及大地的刹那，他闭上了双眼。

并非沟通，而是召唤。

以自然嗣子之名，召唤深藏于大地脉络之下的本源之力。

地脉轰然响应！

磅礴无匹的五行元力自足底汹涌灌入——

西方庚金之锐气，凝白虎影，咆哮嘶鸣；

东方甲木之生气，化青龙形，盘绕升腾；

北方壬水之柔力，聚为玄鲤，摆尾游弋；

南方丙火之烈性，幻化朱凰，展翅长鸣；

中央戊土之厚德，结成黄麟，踏地如山！

五色光华璀璨夺目，如百川归海，尽数缠绕上那柄被弃于地的芽斧！

芽斧不堪此等浩瀚伟力，轰然碎裂！

但碎片并未四溅，反而被五色光晕包裹，于空中急速旋转、重组、熔炼！

一柄前所未见的巨锤于光华中诞生——

锤分五面：

金面刻白虎啸天，锋芒逼人；

木面雕青龙盘绕，生机盎然；

水面铸玄鲤摆尾，波光潋滟；

火面烙朱凰展翅，烈焰熊熊；

土面塑黄麟踏地，沉稳厚重。

锤柄似古木盘根，又似金石熔铸。

更奇的是，锤心处嵌着一枚不断搏动的青紫色雷核，核中清晰可见一尾微小银鱼悠然游动，其形态气息，正是程姝万鱼帝玺的微缩显化！

杜金鹏睁开双眼，眸中已无瞳孔，唯有五行轮转、生生不息的宇宙缩影。

他探手，握住这柄与他血脉相连、重若山岳的五行巨锤。

举锤，叩地——

第一叩，金面白光大盛！

锐金之气横扫千里，骨城之上所有尖锐骨刺、刃状骸骨，乃至夜眼投射出的幽绿光芒，皆如遭无形巨刃切割，纷纷自折、断裂！

金鸣之声响彻原野。

第二叩，木面青气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