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共儒春风(2/2)

堂外万株槿花应声次第绽放,花瓣如雪片纷飞,覆满石阶,清雅香气漫溢全城。

帝京百姓皆见奇景:

无数槿花瓣飞旋升空,与九十九盏雷火灯交融成绚烂霞光,霞光之中,竟隐约浮现诸多典籍文字,闪烁流转,良久方散。

四大美女之传

程槿汐之容颜气度,很快成为帝京传奇。

春灯匠人以特制彩釉将其形象精心描摹于琉璃灯罩之上:

眉如远山含雪,青黛淡扫,宛然入鬓;眸似秋潮映月,顾盼之间,流光潋滟,深邃难测;

唇不点而自含丹朱,轻启时似初夏槿花缓缓绽放;

行走时衣袂飘举,自带春风,环佩无声而清芬远播;

静立时,阶下落花为之迟滞,飞鸟经空亦敛翅盘旋。

后世文人评点神川千古四大美女:

首推前朝程雁,昭武太后,杏红披帛猎猎如旗,令潮歌帝倾心一生,魂梦相牵;

次曰南阳帝时代惊鸿一现的高日辰,神秘若晨曦微光,史料难寻,唯留其名引人遐思;

三即共儒院长程槿汐,雪衣青带,素手抚卷,身后万盏槿花与雷火灯交相辉映;

其四尚空悬,待五百年后自有天人临世,续写传奇。

槿汐闻此评语,不过莞尔,提笔于《槿汐手札》中批注:

“皮囊色相,终随花开花谢;共儒大道,方得万古长青。”墨迹干时,素白纸页竟自生淡淡槿香,历久不散。

共儒盛事

艺达二百六十五年,共儒院首开“雷潮文会”。

学子三千以雷火为灯,潮音为鼓,赋诗万首。

才气最高者诗成刹那,雷火灯竟自行排列,将其诗句凝结为光字悬于夜空,三日不散。

帝亲临盛会,悦甚,以开天斧轻劈紫檀案,案裂处自然形成“共”字纹路,字迹凝雷潮光华,永悬潮音堂顶;

二百七十年,槿汐亲创“童儒科”,宣称“教化之道,童蒙伊始”。

六岁稚子即可入院启蒙。

首批童儒中有一盲女,目不能视,却于无弦琴前静坐三日,挥手抚弹,竟引百鸟来朝,盘旋院上久久不散。

槿汐破格亲授《雷潮大义》,十年后此女终成一代琴宗,音律通灵;

二百七十五年,设“暗月医馆”。遴选聪慧女子百人,皆得槿汐亲传《潮火医经》,施针时指尖生暖雾,曾于帝京大疫时救死扶伤三千余人。

愈者感恩戴德,集体铸“潮火针”一套相赠,金针玉柄,针匣刻“仁心共儒”四字;

二百八十年春,槿汐手植异种槿花十万株于院周。

花开之夜,雷火灯与万千槿花同时明灭,光华璀璨,帝与万民同游花海,盛况空前。

有学子醉卧花丛,醒后惊见周身花瓣之上皆印满清晰典籍文字,称此奇景为“槿汐春灯夜”,文人墨客争相传颂。

槿汐私语

某夜月华如水,帝刘亿微服独访共儒院。

但见月华满阶,清澈如铺银砂。槿汐独坐花圃石凳,落花满肩,宛若披就雪氅。

帝问:

“百家争鸣,流派纷杂。”

“卿以何物镇此院精神,融万法于一炉?”

槿汐嫣然一笑,指尖轻点心口:

“以雷为骨,立天地正气,坚不可摧;以潮为血,纳百家智慧,奔流不息;以槿花为魂,”

她拈起一朵落花,“证刹那芳华,亦证永恒大道。”

帝颔首,取过石桌上冰玉杯,举手承揽星光。

奇妙的是,清冷星光落入杯中,竟凝为莹润玉液。

帝道:

“愿共儒不老,文脉长存。”

亦愿卿亦不老,常伴春风。”

槿汐举杯,数片花瓣翩然落入杯中,酒液顷刻化为清冽潮香,沁人心脾。

二人对饮无言,远处雷火灯似乎沉醉于这静谧一刻,光华温柔低伏。

潮音堂方向传来学子隐约的夜读声,沙沙如春蚕食叶,细细密密,编织着未来的希望。

千秋之评

后世史家合论:

“程槿汐者,以雪为肌,清冷绝尘。”

“以雷为骨,刚毅内蕴。”

“以共儒为心,胸怀天下。”

“以槿花为魂,刹那永恒。”

“容色倾国而志在千秋,才思倾世而躬耕文教。”

“共儒院因她而名动天下,神川文明因她而焕发新生。”

《帝京春灯录》载一轶事:

共儒院立院百年时,曾有海外修为高深的修士,慕名亦或存疑,欲夜探院中秘藏典籍。

然其甫近经阁,忽见院中青玉碑上,槿汐影像自月光中浮现,拈花回眸,浅浅一笑。

修士顿觉神魂清明,前尘妄念尽消,竟于碑前伫立悟道三日。

醒转后,非但未取一物,反将自身所携的海外十三卷宝典真传,恭恭敬敬置于阁前,悄然离去。

共儒院碑

院后立青玉巨碑,高九丈九尺,暗合九九归一之数。

碑体天成,温润生辉。

碑面光洁无字,唯顶部凿刻槿花一轮,花心深处精细孕有细微雷纹,隐现光华。

某年仲春夜深,槿汐以常年佩戴的木簪代笔,背对碑身,反手而书。

笔走龙蛇,气韵贯通:

“花开花谢,雷潮不息;共儒之光,照千秋夜。”

字迹遒劲飘逸,竟透石三分,墨色似以槿花汁混合特殊材质染就,呈现独特槿紫色。

奇异处在于:

此字迹日光之下隐而不见,青玉碑完好如初;

然每至月色澄明之夜,字迹便浮凸如浮雕,清晰可辨;

若遇雷雨交加之时,字迹更会应和天雷,闪动流转不息紫电光华,蔚为奇观。

碑前雷火灯长明不熄,灯油乃鲛人特制,据传一盏可燃百年。院周槿花年年盛开,绚烂如霞,后有细心学子发现,每片花瓣的细微纹路,竟都神似不同典籍的文字,仿佛自然天书。

纵使严冬大雪深积三尺,共儒院内的槿花不曾凋零,雷火灯永不熄灭,求索的学子亦无半途而废。

文脉于此,生生不息。至今帝京老人仍言:深冬夜半路过共儒院外,侧耳细听,仍能闻院内书声琅琅,绵绵不绝,似温暖春潮在地下涌动,孕育着下一个春天。

——(据《槿汐手札》末页补:

院长常于深夜亲自巡访学舍,为苦读学子添灯油、覆衾被。

某年极寒之夜,见一童儒伏案睡熟,双足冻得青紫。

槿汐悄然叹息,剪下自己一绺青丝,辅以霞锦技法,连夜织就一双罗袜,为其轻轻穿上。

青丝袜触肤生暖,童儒惊醒,见院长背影离去,再视足上罗袜,温暖异常,不禁潸然泪下,对灯立誓:

“愿以此生,传共儒之道,不负此暖。”

后此童儒果成一代大儒,晚年白发苍苍,重返共儒院讲学,见当年那双青丝袜仍被妥善展于院史馆内,丝色如新,暖意犹存,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