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共儒春风(1/2)

【史官长编·艺达二百六十年·仲春】

艺达二百六十年·仲春,帝刘亿三百六十岁,天下大定。

帝京积雪初融,太液池冰裂声如碎玉,每一声脆响都惊起蛰伏在地脉中的暖意。

柳梢萌新绿,芽尖缀着昨夜未化的霜晶,在晨光中闪烁如星子坠落。

帝临朝二十年,武定山河,四海宾服,然帝深知:

铁血可夺天下,仁文方安民心。

遂以武定山河,文定人心为旨,诏建共儒院,以程槿汐为院长。

程氏,西州长峡谷人,容色若雪,才思如潮,后世尊为神川四大美女之三。

史官据《共儒院实录》《槿汐手札》《帝京春灯录》合编,留此卷。

诏书惊春

二月朔日,晨光熹微。

承天门九九八十一颗铜钉衔着的晨鼓余韵未歇,九重宫门已依律次第洞开,沉重的门轴转动声惊起了檐角冰凌,坠落在玄武岩御道上,碎裂声清越如编钟低鸣。

紫宸殿内,蛟龙皮诏纸徐徐铺展,光滑的皮面流淌着暗沉光泽。

帝刘亿执朱砂御笔,腕悬龙纹端砚之上,沉吟片刻,落笔如刀。

朱砂鲜红似血,字迹铁画银钩,每一笔都蕴含着雷火潮三力交融的帝威:

“自今日始,立共儒院于帝京南郊。”

“聚天下儒生、农师、工匠、商贾、兵家、道人、释子、医师、琴师、棋士、书家、画师诸流,不设门户,不分贵贱,共研共传。”

“院长程槿汐,秩比三公,赐金印紫绶,永世不替。”

最后一笔落下,帝玺重重盖下。

印泥乃鲛人血混合东海朱砂特制,殷红夺目。

玺落瞬间,殿外忽起一阵奇异春风,裹挟着太液池破碎冰片的清冽声响,掠过九重宫阙的琉璃瓦,拂动百官朝服,竟带起细微的金石相击之音。

诏书传出,朝堂哗然。

武将行列中,有人下意识摩挲腰间剑柄,眉头紧蹙;

文官队列里,老臣抚掌而笑,额间深镌的笑纹如春水涟漪。

消息传至坊间,百姓奔走相告。

顽童以烧焦的木棍在未化的积雪上歪歪扭扭书写“共儒”二字,奇特的是,书写之处积雪迅速消融,墨迹渗入青石板,仿佛得到天地认证,久久不褪。

帝复下敕令:

“院门永昼不闭,夜悬雷火灯九十九盏,灯照无眠求索之人。”

内侍监跪接旨意时,瞥见帝袖中滑落一枚冰晶雕就的槿花,触及金砖地面竟不碎裂,反而升腾起袅袅暖烟,异香扑鼻。

程槿汐入京

程槿汐,西州长峡谷人氏,时年二十有三。

长峡谷地势殊异,朝霞暮霭凝如实质,乡人采撷云霞织就“霞锦”,闻名于世。

槿汐幼时随母习织锦,七岁即能在锦上自绘《潮山图》,笔法已有造化之韵。

十岁那年,所绘潮山竟化虚影离锦,云雾缭绕三日不散,谷中老儒见之惊叹:

“此女笔端通玄,将来必不凡。”

及笄之后,长峡谷绣楼灯火常明至破晓。

海外商贾曾以斛夜明珠求换一方手帕,帕上绣星月交辉图,夜间自放光明,星辰轨迹与真实天象无异。

帝昔年南巡,驻足绣架前观其运针。

但见针尖牵引霞光,彩线行走如潮涌,针下万物生机盎然。

帝笑而赞曰:

“此女胸中藏大志,指间生春风。”

当即解腰间蟠龙玉佩为信物,言他日必召入京。

入京之日,帝京万人空巷。

春灯万盏高悬,灯面皆用透光鲛绡制成,绘师以槿花汁调彩,精心描摹槿汐拈花侧影。

人过处灯即自明,光影流转,明灭如呼吸。

槿汐乘青帷马车,着素白衣裙,系青丝绦带,不施粉黛。

乌云般的发髻间唯插一支黄杨木簪,簪头雕含苞槿花,栩栩如生。

其眉目如春山含雪,清冷中蕴暖意;眸转时似秋潮映月,沉静中见深邃。

步履过处,积雪化春水,水汽凝成微小槿花形状,旋生旋灭,异香袭人。

百姓夹道欢呼:

“槿汐院长!”

声浪如海潮拍岸。有老妪以银盆接她踏过的雪水,传言此水可明目清心,医治眼疾。

共儒院建

院址择于南郊永夜旧校场,广袤千亩。

此地曾是永夜帝操练魔兵之所,地下埋骨无数,怨气沉积。

帝亲绘院图,命以雷火煅烧七日七夜净化地脉。煅烧之时,地表腾起紫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古战场幻影,最终皆被雷火炼化,地脉转为澄澈清明。

正殿“潮音堂”:

梁木取东海雷击木,此木乃青霖元帅韩天辰亲伐,木纹中天然嵌有雷电符形,阴雨天气隐隐发光;

墙壁用沧水潮纹石砌成,石上潮汐轨迹随月相盈亏明暗变化,满月时整面石壁如水波流转;

堂内设三千蒲团,蒲团内嵌暖玉,玉心封存青霖刀气,冬暖夏凉,坐之可宁心神;

东庑“经纬阁”:

收藏农家稼穑图谱、工家机巧模型、商道货殖纪要。

最高处悬“神农耒耜”,乃万爆将军曹鸡元以爆火锤煅造,耒尖永远指向丰饶之地,饥荒年间曾指引百姓找到地下粮仓;

西庑“丹青苑”:

收历代琴谱棋谱、书画真迹、医典药经。

中央置“无弦琴”,程槿汐以己身青丝为弦,弦动时自发潮音,听者心绪平和,顽疾可愈;

北轩“百家堂”:

设儒道释法兵诸家论辩之所,席地皆铺萱草席——此草乃程槿汐家乡特产,编席时织入霞锦丝线,坐卧其上可宁心神,辩难时思路清明;

后园“槿汐花圃”:

植各色槿花万株。花种由鲛人自海外带来,花期与雷火灯同明同暗,月夜可见花瓣上浮现经文,有缘人可悟道;

暗设“影卫廊”:韩天辰亲选三百影卫昼夜巡护,身法如春风化影,学子但觉微风拂面,不见人影,却倍感安心。

殿前立无字巨碑,碑顶凿暗月纹,月心孕雷纹,雷纹中隐现潮汐轨迹——此乃刘亿以开天斧尖凿就,留待后世书写共儒史诗。

院长初课

三月三日上巳节,冰雪初融,溪流淙淙如碎玉鸣珂。

槿汐首次升座潮音堂,开讲《共儒大义》。

堂内三千学子席地而坐,有布衣寒士与朱紫公卿同席,皓首老儒与总角童稚并肩,甚至有三五鲛人伏案提笔——他们的鳞片映着雷击木梁的光斑,恍若星河泻地。还有几位西域学者,眸色各异,认真记录。

槿汐素衣立于潮石讲坛,未语先笑,声清如玉磬击冰:

“儒非一家之学,乃万民之心;共非一姓之言,乃天下之道。

昔年雷斧劈山断海,开疆拓土;

今朝共儒润物无声,滋养民心。

武定山河,文定人心。

山河易改,人心难平。故共儒之业,重于开天。”

言罢,指尖轻弹讲坛潮石。

奇异的是,坚硬的潮石竟发出淙淙潮音,音波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绕梁三匝,堂内众人无论远近,皆清晰可闻,如清泉涤心,不少学子情动之处,悄然泪下。

泪珠滴落萱草席,竟浸润席面,生出细小的、带着露珠的花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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