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焦土平沧(1/2)

【太史阁长编·杨浩纪·卷六 焦土平沧】

(本章纪扬厚128年,沧水东州叛乱骤起;扬厚帝封范兰海为焦土将军,集兵七万,誓以焦土之策焚平叛乱;满日弓影初指内陆,春政之下再燃战火。)

【沧水烽烟·叛乱骤起】

扬厚128年·惊蛰

沧水东州的春夜,本该是梦境最丰饶的时刻。

百载春政滋养,使这片素有“梦田沃壤”之称的土地成为帝国最璀璨的明珠。

官道两侧的眠灯草绵延如星河,每一株草心都绽放着柔和的光晕,照亮着夜行人的归途。

灯市里光影流转,商贾们交易着以梦境织就的锦缎、用欢笑淬炼的珠玉。

这里的粮仓堆满金黄的谷粒,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新酿的春酒香——

直到惊蛰之夜的雷声撕裂这片祥和。

州牧范山熊,这个在春政下成长起来的封疆大吏,有着与春政格格不入的野心。

三日前,他借着灯市粮价波动的时机,在州府地窖里完成了最后一批“黑春钱”的铸造。

那些钱币泛着幽暗的流光,币面上的春纹扭曲如蛇形,在暗处流转时发出窸窣声响,仿佛毒蛇吐信。

“此钱能蚀人梦魄。”

范山熊摩挲着钱币,对帐下将领低语,“灯市繁荣百年,也该换种活法了。”

惊蛰子时,雷声乍起。

这不是寻常的春雷,而是叛军点燃粮仓的爆响。

十五万“复春军”手持火把,如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官市的雕花屋檐。

他们臂缠黑巾,旗号上写着“清君侧,废灯政”,可刀锋指向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灯市商贩。

“东州春王万岁!”

呐喊声此起彼伏。范山熊跨坐在乌骓马上,身着篡改制的亲王袍服,看着部下将官市的梦境水晶砸得粉碎。

他特意选择惊蛰举事——

这个象征万物复苏的节气,此刻却成了春政的葬曲。

最令人心惊的是黑春旗所到之处的异象:

沿途的眠灯草惊恐地闭合草叶,光芒迅速黯淡,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吞噬。

灯市中正在交易的梦境突然中断,商贩手中的光影锦缎瞬间褪色成灰白。

“收梦兵!”

叛军挨家挨户搜查,将孩童从父母怀中强行掳走。

这些被充作“梦兵”的孩童,眼中很快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呆滞的茫然。

他们被驱赶到阵前,成为叛军最特殊的武器——

能用纯真的梦境为黑春钱注入诡异的力量。

老农苏十三躲在窗后,看着孙女被拖走的背影。

三天前,这孩子还在灯市用美梦换来糖人,此刻却目光空洞如提线木偶。

他颤抖着埋首在粮袋间,嗅到的不再是稻香,而是血腥。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冲破重围时,肩头还插着淬毒的箭矢。

他跌倒在帝都春台的白玉阶前,血染红了阶上雕刻的春纹。

史官在《春政纪事》的玉简上颤抖着落笔:

“沧水失梦,东境危矣。”

墨迹未干,窗外惊雷再起。这次是真的春雷,却带着不祥的预兆——

百年春政迎来的第一个惊蛰,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生机,而是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满月震弓·焦土策出】

扬厚128年·清明

清明时节的满日春台,笼罩在一片反常的肃杀之中。

往年的这个时节,应是细雨霏霏,眠灯草绽出新绿,官道上满是踏青祭梦的百姓。

而今,白玉阶前不见文武百官的彩袍,唯有身披玄甲的将领按剑而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未干的血迹混合的气息。

高悬的满日弓在阴沉的天空下微微震颤,弓身不再流转温润光华,反而泛出铁灰色的冷光。

当扬厚帝的身影出现在春台顶端时,所有将领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

二百二十七岁的帝王面如满月,岁月确实不曾在他容颜上留下痕迹,但那双曾经映照春光的眼眸,此刻深如寒潭。

“启禀陛下,沧水急报。”

兵部尚书呈上战报时,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复春军已连破三州,黑春钱流通之处,百姓梦境尽碎……”

话音未落,满日弓突然发出一声低鸣。

弓影投落在青石地面上,竟浮现出百年未见的“焦土纹”——

纹路如龟裂的土地,裂缝中透出不祥的血色红光,仿佛大地正在渗血。

几个老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只在先祖的手札中见过对此纹的记载: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开国初年平定北境之乱时。

扬厚帝缓步上前,素白帝袍在焦土纹的红光中染上血色。

他轻抚弓弦,指尖所过之处,弦鸣如雷:

“沧水沃土,养豺成患;当施焦土,以儆梦邪!”

声音随着弦鸣传遍北境,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

远在千里之外的沧水边境,正在巡防的将士突然听见手中兵刃震颤作响,弓弦无风自鸣,帝王的诏令清晰地在每个人耳畔回荡。

即日颁诏:

封范兰海为“焦土将军”,世袭罔替,赐“焦土虎符”。

这个以铁血着称的老将接过虎符时,符上的青铜饕餮仿佛活了过来,眼中闪烁着赤色火焰。

集结“平定军”主力七万,号“焦土师”。

将士们的铠甲一律染作玄黑,旌旗上绣着焦土纹,所到之处,连春风都变得灼热。

明令:

破贼之后,焚其粮田、毁其梦市,十年不施春政。

这道诏令最为残酷——

这意味着沧水之地将重归荒芜,百年春政滋养出的梦田沃壤将化为焦土。

江宇元帅芦鱼手持梦蚀笔,笔尖在玉笏上轻颤:

“陛下,焦土易伤民梦,请缓行此策。沧水百姓无辜……”

这位以温润着称的元帅,指尖的梦蚀笔感应到他的忧思,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扬厚帝的目光掠过春台下方的万里河山,声音斩钉截铁:

“梦可再织,乱必焦平。”

八个字如金石坠地,满日弓应声长鸣,弓影中的焦土纹红光大盛,仿佛已经预见那片沃土即将化作的炼狱。

清明细雨终于落下,却洗不尽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气息——

这是一个王朝在盛世中不得不饮下的苦酒,也是一场春政百年后必须经历的涅盘。

【焦土虎符·范兰海受命】

清明朝会的第三日,满日春台的气氛凝重如铁。

范兰海踏上白玉阶时,铁靴踏碎了三片新绽的眠灯草。

这个四十五岁的平定军副帅,面庞如被战火淬炼过的黑炭,每道皱纹里都嵌着边关的风沙。

他行走时铠甲铿锵,声音嘶哑如裂帛——

那是十年前在寒北关被毒烟灼伤喉咙后留下的印记。

他腰间悬着的焦火链刀随着步伐晃动,刀背上镶嵌的黑春核残晶在日光下泛着危险的红光。

这些从叛军钱币中提炼的晶体,此刻竟成了帝国最锋利的武器。

满日弓突然发出嗡鸣。弓影在青石地面上流转,竟自动蚀变成残缺的月相——

那便是“焦土月”。

灼热的光影投在范兰海脚边,白玉阶面瞬间浮现焦痕。

太监捧来的焦土虎符形如半月蚀火,玄铁锻造的符身上流动着暗红纹路。

当范兰海的手指触到符心镶嵌的焦晶时,灼痛感瞬间窜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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