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王投炉(1/2)
【太史阁长编·晓酷纪·卷十二·投炉】
授术·空白为玺
晓酷四百九十年,大寒。
刀安冢前,新碑寂立,石质在岁月侵蚀下已显斑驳,却更添几分沉凝。
空白月光华清冷,如凝结的霜雪,无声洒落,将墓碑与冢前长久伫立的少年身影一同浸染,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虚幻的银纱。
杨浩静立墓前,手中紧握那杆传承自先辈的“养龙枪”。
枪身古朴,枪尖之上,并非寻常兵刃的锋锐寒光,而是氤氲流淌着、如有生命的梦境雾气。
那雾气变幻不定,其中承载着的,是世间万千生灵尚未被抚平的执念、遗憾与缺憾,沉重而纷杂。
不知何时,晓酷帝已踏月而至。
他的身影与清冷的月光几乎融为一体,若非那自然流露的威仪,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那枚象征着王朝权柄与法则本源的日月圈,静静悬浮于他身侧,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旋转,洒下的光影如一层柔和的轻纱,悄然笼罩住杨浩与他手中那杆奇特的养龙枪。
没有言语,没有仪式。
在那光影交织的静谧空间里,不见口耳相传的教导,唯有最精纯的帝王心术、对“空白”真谛与“梦境”本质的深刻领悟,化作无形的涓涓细流,超越言语的局限,直接、温和却又不可抗拒地,汇入少年亟待滋养的心田与神魂深处。
这是一种心印的传承,是法则对契合者的直接低语。
自此日起,往后整整三载光阴,无论风霜雨雪,每日寅时,当万籁仍陷于最深沉的寂静,少年的修炼便已开始:
其一,引月洗骨。
他需引导空白月那清冽纯粹的华辉,洗练周身筋骨血肉。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需极致耐心的过程,直至周身骨骼在月华浸润下渐趋清透,仿佛琉璃,甚至能于意念动时,短暂化为缥缈的轻雾。
此雾非是消散,而是更贴近天地间“缺憾”本源的形态,是感悟其存在的第一步。
其二,叩问梦境。
他以心神驱动晓酷帝留下的日月圈微末虚影,非是向外征伐,而是向内、向广袤的众生梦境深处,发出无声的叩问。
引导那些破碎、混乱的梦境碎片,归于某种有序的、自然的轮回轨迹。在此过程中,他得以窥见民心向背的潜流、政令推行的真实反馈,乃至因果交织、王朝气运流转的微妙轨迹。
其三,烙印春意。
他需在每日晨曦初露前,采撷沾染最新鲜夜露的眠灯草新叶。
而后,将一夜修炼所初步领悟、或欲推行的政令意念,以心神为笔,小心翼翼地烙印于草叶最为纤细的脉络之中。
政令需能与草叶自身的梦境循环和谐共生,方能验证其是否真能如春风化雨,成为滋养万物、而非扰攘生灵的源头。
三载不辍,少年额间那枚象征着传承与认可的“空白日”印记,日益饱满充盈,光华内蕴,不再刺目,却更显深邃。
然而,细心之人或能察觉,在那极致圆满的光华最深处,一丝极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属于承载帝王命格所必然伴随的“孤寂”与“责任”的“缺憾”气息,也在悄然孕育,如同光中必然存在的影。
史官于梦境之外,遥遥观望此景,以特制的梦笔,于虚空谨慎记下:
“晓酷帝亲授大道,不见刀兵相接,不闻血腥杀伐,唯见空白至理与浩瀚梦境之力,在清冷月华下交织共舞,无声演绎着至高权柄与宿命责任的传承。”
阴柔·芦鱼得势
晓酷四百九十二年,雨水。
帝都专司梦境交易的“梦市”之中,忽现一奇人,名曰“芦鱼”。
年方二十,身形柔韧婉转,宛若随风摇曳的眠灯草茎,声音空灵飘渺,似近还远,直透梦境深处。
其身负异术,名为“梦蚀”——能以无形无质的阴柔之气,悄然侵蚀、渗透乃至改变他人梦境,梦境一旦被蚀,便易滋生新的“缺憾”。
此事传入帝耳,遂下诏召见。
于空白春台上,日月圈光影笼罩芦鱼之身,试图探其根底。
奇诡的是,那阴柔蚀梦之力与至纯至正的空白光华相遇,并未激烈冲突,反而在光影交错间,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互补与融合。
那被侵蚀后产生的细微“缺憾”,竟仿佛成了空白政道中某种必要的、用于自我审视与完善的“参照”。
帝观此象,沉吟片刻,即日下诏:
“敕封芦鱼为‘阴柔参政’,世袭罔替;”
“特设‘梦蚀台’,由其执掌,专司侵蚀、甄别、解析各类异梦、危梦,以其阴柔之力,补全、砥砺空白政道之边界。”
芦鱼跪拜接旨,姿态柔顺至极。
他俯身,以舌尖轻轻触及日月圈投在地面的光影边缘,动作诡谲,其舌仿佛带有蚀刻月光之力,低声道:
“阴柔长存,梦蚀不灭;”
“侵蚀所及之处,方知缺憾永在;缺憾永在,空白方能永存。”
史官于私密手册中,以隐晦笔触记载忧虑:
“芦鱼骤得恩宠,阴柔之气渐蚀朝堂梦境,空白月华之下,恐已滋生难以察觉的暗影。”
十年授术·杨浩化春
自晓酷四百九十年至五百年,整整十载光阴,在看似平静的空白春政下悄然流逝。
杨浩于白日潜心修习晓酷帝亲授的帝王术,锤炼己身,体悟政道;
深夜则必至刀安冢前,静坐守护,以枪意沟通冢中英魂,砥砺心志。
他额间的“空白日”印记已臻至完美无瑕之境,光华内敛,然在那圆满的核心深处,一丝由传承与使命带来的、独属于帝王的“缺憾”感已根植其中,并由此孕育出真正浑厚的帝王气象。
另一边,芦鱼于白日凭借帝授权柄,堂而皇之地侵蚀、剖析那些对空白政道可能构成威胁的“异梦”;
深夜,其阴柔之力则如水银泻地,更隐秘地渗透进政令执行的细微脉络之中。
“梦蚀台”周遭,阴柔气息日益浓重,甚至连附近生长的眠灯草,其花心处的空白灯盏,都隐隐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墨色。
此墨色,即是侵蚀的痕迹,而这侵蚀本身,亦成为政道运行中必须面对的一种“缺憾”。
晓酷帝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却始终未加干预,只是时常举起日月圈,对着天心月轮轻轻一叩。
“叮——”
清越之音回荡,这声音,是政令流转的确认,是春意萌动的节拍,亦仿佛是最终那场宏大“缺憾”即将来临的悠长序曲。
五百年期满·投炉令
晓酷五百年,冬至。
空白月悬照人间,恰满五百载。
此夜,月轮边缘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蚀缺,竟达九指之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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