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道别(1/2)
云疏退出暖阁时,已是午时。
传旨、调兵、点将、整装……所有事宜需在两个时辰内完成。
他快步穿过宫道,脑中飞速盘算着行军路线、粮草补给、可能遭遇的阻击——
“萧将军。”
宫道尽头的转角处,常顺大太监垂手而立,身影在宫墙的阴影里显得格外肃穆。
云疏脚步一顿。
常顺上前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圣上口谕,准您一个时辰,与家人道别。”
他顿了顿,补充道,“圣上说……此去凶险,莫留遗憾。”
云疏深深一揖,喉头滚动:“谢陛下隆恩。”
他几乎是跑出宫门的。
铠甲铿锵,惊起廊檐下栖息的鸽子。穿过三道宫门,午门外广场空阔无人,只有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青布马车静静停在西侧槐树下。
车帘在他奔近时掀起一角。
林清晏的脸在车厢阴影中显得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望向他,像是已在此等候了千年。
“阿清——”
云疏跃上马车,尚未坐稳便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铠甲冰冷坚硬,硌得人生疼,可林清晏回抱的力道更大,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肩背,仿佛要将自己嵌进这身铁甲里。
“先去将军府。”云疏对车夫说完,才低头看向怀中人,“祖母和母亲……应当已得到消息了。”
林清晏点头,松开些许,仔细看他:“宫里的决议是?”
“我请缨北上。”云疏握紧他的手,掌心粗粝的薄茧摩挲着那细瘦的指节,“封游击将军,领三千精兵先行。”
他说得简洁,林清晏却已听出其中千钧之重——不是增援,是先行;不是协同,是独当,这意味着北疆局势比传闻更危急。
马车在长安街上疾驰,沿途已有兵部官吏骑马奔走传令,一队队禁军正在清道。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时,府门已经大开。
萧老夫人拄着那根紫檀凤头拐杖立在正中,一身深褐色锦袍纹丝不乱,银发在脑后绾成严整的发髻。
她身侧,萧夫人双手紧攥着一方素帕,眼眶通红,却在看见马车停下的瞬间,用力挺直了背脊。
“祖母,母亲。”云疏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萧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声音发颤:“臻儿……宫里传出的消息,说你父亲他……”
“母亲放心,”云疏反握住她的手,仰头直视她的眼睛,“父亲身经百战,这次定能撑住。”他声音沉稳有力,“儿子这就去接他回家。”
“起来。”萧老夫人开口,声音苍老却沉浑。
云疏起身,对上祖母的目光。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此刻如古井深潭,无波无澜,却让云疏脊背更加挺直。
“你父亲的事,自有军医操心。”萧老夫人缓缓道,“倒是你此去北疆,要记住三件事。”
她顿了顿,凤头拐杖在地砖上轻轻一顿:
“第一,萧家儿郎可以战死,不能吓死。刀剑加身时,可以疼,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第二,你带的是大盛的兵,不是萧家的私兵。军令如山,赏罚分明,不可因私废公。”
“第三……”老人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水光,声音却更沉,“活着回来。你父亲要救,大周疆土要守,但萧家……不能再少一个人了。”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酸。
萧夫人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没让呜咽声漏出半分。
她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抚平云疏肩甲上一处细微的褶皱,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
那是萧家特制的止血散。
“带着……”她声音哽咽,“这是府里常备的止血散,比军中的好些,你爹常说,战场上的伤,止血比什么都紧要。”
云疏接过皮囊,入手沉甸甸的,不知装了多少。
他喉头哽咽,郑重收入怀中:“儿子谨记。”
萧夫人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理了理云疏的衣领:“早点回来……娘等你回家吃饭。”
这句最简单的话,却让云疏喉头哽咽。他重重点头,再次跪下,向两位长辈郑重叩首,然后起身,拉着林清晏的手:
“祖母,母亲,我们……还要回状元府一趟。”
萧老夫人摆摆手:“去吧。别说太久,军情紧急。”
马车重新驶动,车厢里许久无人说话。
林清晏一直握着云疏的手,直到马车驶入状元府所在的街巷,他才轻声开口:
“祖母把府里大半亲卫都调给父亲了……如今府中守卫不足五十人。”
云疏猛然转头。
“你进宫时得到的消息。”林清晏声音平静,“祖母说,北疆若破,京城守再多侍卫也无用。不如让那些人去该去的地方。”
云疏闭上眼,胸口如被重石压住。
马车在状元府门前停下。府门虚掩着,管家早已候在门前,见两人下车,欲言又止。
“不必伺候,半个时辰内莫让人打扰。”林清晏吩咐完,拉着云疏径直走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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