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珍宝的归宿——善堂(1/2)

那套红宝石头面送到萧绝手上时,已经是深秋的傍晚。

八百里加急,从京城到江南,换了三拨驿马,跑死了两匹。装头面的紫檀木锦盒用丝绸包裹了好几层,外面又套了防水的油布,由两个风尘仆仆的亲兵护送,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小镇。

萧绝在镇外那间破败的猎人木屋里收到了锦盒。

亲兵跪在地上,双手奉上:“王爷,按您的吩咐,取了库房里最好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工匠说是前朝宫里的样式,正红色的宝石十二颗,颗颗饱满,周围镶着细密的金丝和珍珠,光照下流光溢彩。”

萧绝接过锦盒。

很沉。

他打开包裹的丝绸,露出里面暗紫色的紫檀木盒。盒子做工精细,边角包着鎏金的铜片,锁扣是纯金的,刻着繁复的云纹。光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

他按下锁扣。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傍晚昏暗的光线里,那套头面静静地躺在深红色的绒布上。

正红色的宝石,每一颗都有指甲盖大小,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在绒布上泛着幽深的光泽。金丝缠绕成繁复的缠枝莲纹,细密的珍珠点缀其间,像夜空中散落的星子。正中那支步摇最长,金丝累成的凤凰展翅欲飞,凤嘴里衔着一颗最大的红宝石,垂下的流苏也是细小的金珠和红宝相间。

确实流光溢彩。

也确实……华而不实。

萧绝看着这套头面,想起很多年前。

那时他刚立下战功,圣上赏赐了不少珍宝,其中就有这套头面。宫里的太监送来时,笑着说:“这可是前朝贵妃戴过的,正红色,只有正室才配用。王爷将来娶了王妃,正好相配。”

他当时没放在心上,随手让人收进了库房。

后来娶了沈琉璃,大婚那日,她戴的是内务府按制准备的头面,虽然也华贵,但比起这套,终究差了些意思。他不是没想过把这套给她,可转念一想——给她做什么?她又不出门,又不赴宴,戴给谁看?

于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再没提起。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他把她娶进门,却连一套像样的头面都没给过她。他让她顶着“镇北王妃”的名头,却从未想过,这个名头需要怎样的尊荣来匹配。

他给她的,只有冷落,只有忽视,只有……无尽的伤害。

而现在,他捧着这套本该在多年前就属于她的头面,站在这间破败的木屋里,像个最可笑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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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萧绝换了一身干净的靛青色布衣——还是昨天那身,但仔细熨烫过,褶皱都抚平了。头发重新梳过,用木簪束得一丝不苟。脸上洗净了,胡茬也刮干净了,除了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青黑和过于消瘦的脸颊,勉强有了些从前的影子。

他捧着那个紫檀木锦盒,走出了木屋。

深秋的山路很冷,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但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着枯黄的落叶,朝着小镇的方向。

他知道云无心每日的作息。

辰时初刻,她会从温府出来,先去街角的早点摊买两个包子,然后穿过两条街,去“美人坊”旁边的义诊药堂。路上会经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巷口有棵老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枝桠光秃秃的。

他就在那里等她。

晨光渐渐亮起来,小镇苏醒。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卖早点的摊子冒出热气,孩童背着书袋匆匆跑过,妇人们提着菜篮讨价还价。

萧绝站在老槐树下,捧着锦盒,一动不动。

路人经过时,都会好奇地看他一眼——这么高大的男人,穿着布衣却气质逼人,捧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盒,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但他不在乎。

他只看着巷子的那一头。

等着那个身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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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刻,分毫不差。

云无心从巷子那头走了过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棉布衣裙,外罩月白色的半臂,头发依旧绾得简单利落,只用一根乌木簪固定。手里提着个小布包,看样子是准备去药堂的药材。

晨光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了层柔和的光晕。她的步子不疾不徐,背脊挺直,眼神平静,像每一个寻常的早晨。

萧绝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握紧了手里的锦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发紧,想好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越走越近。

十步,五步,三步……

终于,她走到了老槐树下。

她看见了他。

脚步没有停,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很短暂的一瞬,短暂到几乎不存在。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他捧着的锦盒上。

紫檀木的盒子,鎏金的包边,纯金的锁扣——在晨光里泛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装的东西,非同一般。

她停下了脚步。

“王爷。”她开口,声音很平静,像在问候一个寻常的熟人。

萧绝的喉咙动了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双手将锦盒递了过去。

“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哑,“给你。”

云无心没有接。

她看着那个锦盒,又抬眼看向他,眼神清澈,没有任何波澜。

“王爷这是何意?”她问。

不是质问,不是嘲讽,只是单纯的疑问——像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萧绝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准备好的那些话——什么“这套头面本该是你的”,什么“从前是我疏忽”,什么“如今补上,虽迟但到”——在这一刻,全都变得苍白可笑。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从前……在王府时,你该有的东西,我都没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套头面,是前朝宫里的样式,正红色,只有正室才配戴。我……我现在给你补上。”

他说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撕扯出来。

可云无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看着那个锦盒,看了很久。

然后,她伸出手,接了过来。

萧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接了?

她愿意收下?

可下一秒,他的希望就彻底破碎了。

因为云无心接过锦盒后,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她只是单手捧着盒子,另一只手依旧提着那个小布包,然后转过身,对身后跟着的丫鬟说:

“小翠。”

丫鬟小翠连忙上前:“姑娘?”

云无心将锦盒递给她,声音平静无波:

“拿去,交给镇东的善堂。”

小翠愣住了:“善、善堂?”

“嗯。”云无心点头,“告诉善堂的管事,这是京城贵人捐的。让他们变卖了,给孩子们添些冬衣。今年冬天冷,孩子们缺衣裳。”

她说得自然,像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善事。

小翠接过锦盒,手都有些抖——她虽然不懂这些,但这盒子一看就值钱,里面的东西更不用说。姑娘就这么……捐了?

萧绝站在那里,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他死死盯着那个锦盒,盯着云无心平静的脸,盯着她那双清澈得像秋日天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情绪。

就像……他送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是一筐无关紧要的萝卜白菜。

“民女一介布衣,”云无心转过头,终于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用不上这等华而不实之物。”

她顿了顿,继续说:

“王爷若有余力,不妨直接捐给善堂。孩子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冬衣和粮食,不是这些只能锁在柜子里落灰的摆设。”

说完,她不再看他,对小翠点了点头。

小翠捧着锦盒,犹犹豫豫地看了萧绝一眼,最终还是转身,朝着镇东的方向去了。

脚步匆匆,像捧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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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只剩下他们两人。

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远处的街市人声隐约传来,热闹,鲜活,充满烟火气。

可萧绝觉得,自己像站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

冷。

冷得他浑身发颤,冷得他心脏像被冻成了冰块,每跳一下,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看着云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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