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医术的展现(2/2)
成亲第二年春天,沈琉璃染了场风寒。其实不算重,但她拖了很久没好。后来他偶尔听下人说,王妃自己给自己开方子,药吃了不见效。
他当时去她房里看过一次。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他来,挣扎着要起身。他按住了,随口问:“吃的什么药?”
她小声说了个方子。
他不懂医术,但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倒是旁边伺候的老嬷嬷多嘴说了句:“王妃这方子……是不是太温了些?”
她低头,声音更小:“妾身……妾身怕用药太猛,伤了身子。”
他当时只觉得她怯懦——连给自己治病都不敢下重药,能成什么事?
现在想来,那不是怯懦。
是一个没有娘家撑腰、在王府如履薄冰的女人,不敢让自己病得太重,怕耽误伺候他;也不敢让自己好得太快,怕他嫌她娇气。
所以她给自己开的方子,永远是最温和、最无害的。病拖着,人熬着,一天天消瘦下去,他也没发现。
或者说,发现了,不在意。
有一次她咳嗽得厉害,他正好在,皱眉说:“找个好大夫看看。”
她眼睛亮了一下,小心地问:“王爷……觉得哪个大夫好?”
他随口说了个太医的名字。
她果然去请了。太医开的方子很猛,三剂下去,风寒好了,却也伤了脾胃。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吃不下东西,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看见过几次,她对着满桌饭菜,勉强吃几口就放下筷子。问他怎么了,她只说“没胃口”。
他也没深究。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肯多问一句,如果当时他肯认真看看她开的方子,也许就能发现,她其实懂医术。
也许就能发现,她不是真的没胃口,是脾胃被虎狼之药伤了。
也许就能发现,她在他面前,连给自己治病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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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陈锋的声音把萧绝拉回现实。人群已经散了,阿虎也被两个同伴搀扶着站起来,朝萧绝这边走来。
“王爷,”阿虎走到近前,压低声音,“云娘子的医术……是真的厉害。那几针下去,属下多年练武的暗伤都松快了不少。”
萧绝没说话,只是看着百草堂门口那块空荡荡的地面。
刚才她就蹲在那里,专注地施针。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她能看清她鼻尖细微的汗珠,能看清她抿紧的唇线,能看清她下针时稳得不像话的手。
那不是沈琉璃的手。
沈琉璃的手,在他面前永远是微微发抖的。递茶时抖,布菜时抖,连替他更衣时,指尖都在颤。
可现在这双手,能稳准快地刺破皮肉,放出瘀血,救人性命。
“王爷,咱们……”陈锋试探地问。
“回去。”萧绝转身,步子迈得很大。
他要回去查。
查沈琉璃的娘家,查她出嫁前的事,查她到底从哪里学的医术。
回客栈的路上,萧绝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她蹲在阿虎身边,眼神专注得像在看着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下针时那种行云流水的从容,写方子时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面对称赞时那种平静的淡然——
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她必须从小就接触医术,必须有长时间的实践,必须有扎实的功底。
可她在王府的三年,从未显露过半分。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一个懂医术的王妃,不需要一个才华横溢的妻子。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不惹事的、能在必要时充当柳如烟替身的女人。
所以她藏起来了。
把所有的才华,所有的能力,所有属于“云无心”的部分,都深深藏起来,只露出“沈琉璃”那张温顺怯懦的面具。
而现在,她不需要再藏了。
温子墨欣赏她的医术,支持她开医馆,陪她去采药,和她讨论药方。她的才华在他那里,不是需要隐藏的缺陷,而是值得骄傲的优点。
所以她可以发光。
可以像今天这样,在众人面前展现精湛的医术,收获真诚的敬佩。
而这些,本可能是他的。
如果他肯多看她一眼,如果他肯给她一点空间,如果他肯像温子墨那样,用欣赏的眼光看她。
但世间没有如果。
只有冰冷的现实:她离开了那个埋没她的牢笼,在另一个男人的支持下,活成了自己本该成为的样子。
而他,那个曾经拥有她、却从未珍惜她的男人,现在只能像个卑劣的窥视者,躲在人群里,看着她为别人发光发热。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王爷,到了。”陈锋的声音传来。
萧绝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他机械地下马,上楼,进房间。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窗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大概是街上有人在议论刚才百草堂门口的事。他能听见“云娘子”、“神医”、“菩萨心肠”这些词,零零碎碎飘进来。
每一句,都是对他的凌迟。
他想起刚才人群中那个老妇人说的话:“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儿郎。”
将来。
她会有将来。
和温子墨一起,开更多的医馆,救更多的人,活得更耀眼。
而他,只有过去。
一段糟糕的、不堪回首的、他亲手毁掉的过去。
萧绝把脸埋进膝盖。
他终于明白了最残忍的事实:不是她离开了他才变好,而是离开了他,她才敢变好。
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医术精湛,冷静从容,受人爱戴。
是他,用三年时间,硬生生把她压成了一个怯懦的、沉默的、连给自己开方子都不敢的影子。
而现在那个影子醒了,活了,光芒万丈地站在阳光下。
却再也,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