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归途(1/2)

火车票是硬座,车次是那种逢站必停的慢车。回程的行李比来时轻简许多,主要是几本打算寒假看的书,给家人带的南方水果糖和几块印着学校名字的香皂,还有她省吃俭用攒下、给母亲买的一副老花镜(她发现母亲穿针时眯眼的次数多了)和给父亲的一支新钢笔。

站台上依旧是人潮汹涌,年关将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汗味、食物气味和浓浓归家心切的躁动。林晚挤上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行李安顿在头顶架子。坐下时,心头那份因即将到家而生的雀跃,才真切地翻涌上来,冲淡了期末紧张的余悸和长途跋涉的预想疲惫。

车轮启动,熟悉的哐当声响起,窗外的景物开始缓缓后退。这一次,方向是北方,是家。

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与南来时似乎又有了不同。南国的绿意尚未完全褪尽,越往北,景色越发萧索,田野裸露着褐色的肌肤,树木只剩下遒劲的枝干,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高远的铅灰色。但林晚的心却随着这景色的变化而越发温热。她知道,每前进一公里,就离家近一步。

旅途中,她尽量让自己休息,但思绪却异常活跃。母亲获奖的喜悦沉淀后,更多现实的考量浮上心头。省工艺美术馆的收藏接洽会顺利吗?胡美凤得知获奖消息后,是会暂时收敛,还是加快其“整合”步伐?华艺那边,这银奖会不会让他们更觉“奇货可居”,卷土重来?父亲在信中说“家中诸事,暂得平稳”,但这“平稳”之下,暗流是否仍在涌动?

她也想着自己的成绩。虽然自觉考得尚可,但结果未出,心中终究悬着。这是她大学生涯的第一次大考,不仅关乎奖学金、评价,更关乎她对自己能力的验证,关乎她是否真的能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稳第一步。

车厢里拥挤嘈杂,有带着巨大行李卷的民工,有拖儿带女探亲的夫妇,也有像她一样的学生。各种方言交织,泡面味、烟草味、体味混杂。林晚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城镇、村庄、田野,心境却比南来时平静许多。那时的她,满是对未知的惶惑与离家的忧伤;此刻的她,带着初步历练后的些许沉着,和对家园更清晰的牵挂与责任。

一天一夜的颠簸后,火车在一个阴沉的下午驶入了青河县站。站台熟悉而陈旧,空气干冷清冽,呼吸间带着北方冬日特有的凛冽气息。林晚提着行李走下火车,双脚踩在故乡的土地上,一股酸热猛地冲上鼻腔。

出站口外,她一眼就看见了父亲。林建民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脖子缩在竖起的衣领里,双手拢在袖中,正踮着脚,焦急地在出站的人流中搜寻。他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眼角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爸!”林晚喊了一声,用力挥手。

林建民看见她,眼睛骤然亮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大步迎上来。“晚晚!”他接过林晚手中最重的行李,上下打量着她,“瘦了!学校里吃得不好?”

“没有,爸,我好着呢。”林晚笑着,眼眶却有点湿。她看到父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

“走,回家!你妈把饭都热了好几遍了,就等你!”林建民声音洪亮,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还是那辆三轮车,车夫还是那位熟识的叔伯。车子在熟悉的街道上穿行,青石板路依旧,两旁的店铺大多关了门板,显得比夏日安静许多。冷风扑面,却带着故乡特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巷口,王秀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围着厚厚的头巾,双手揣在棉袄袖子里,不停地跺着脚。看见车子,她立刻小跑着迎上来。

“妈!”林晚跳下车。

王秀英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冰凉的手指紧紧握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晚的脸:“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屋,屋里生着炉子呢!”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林晓和林曦也从屋里冲出来,围着姐姐又跳又叫。小小的晚秀坊门口,顿时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温暖填满。

走进堂屋,炭火盆烧得正旺,橘红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满身的寒气。桌上摆满了菜,都是林晚爱吃的,冒着腾腾的热气。家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快,先喝口热汤暖暖!”王秀英盛了一大碗鸡汤,非要看着林晚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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