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旧影与考试(2/2)

她现在就在捉那个“神”。不是复原照片,是复原记忆中的人。

下课铃响了。林晚的意识回到现实。她睁开眼,眼前有些发黑——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现实的身体感到疲惫。

但她手里多了一张纸。不是照片,是她用铅笔在作业本背面画的素描。

画上,年轻的姥姥坐着,梳着长辫,穿着对襟褂子,眉眼清晰,笑容温柔,左边有个浅浅的梨涡。旁边站着幼年的母亲,扎着羊角辫,眼睛圆圆的,依偎在姥姥身边。

虽然只是素描,但神韵出来了——那种旧时光里的温柔,那种母女相依的温暖。

林晚看着画,眼眶发热。她知道,这不完全是真实的姥姥,这是她根据记忆和想象重建的姥姥。但有什么关系呢?记忆本来就不是完全真实的,它经过时间的过滤,留下的都是最珍贵的部分。

她把画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

下午还有两门考试,政治和历史。林晚打起精神,认真答题。政治考改革开放,历史考近代手工业发展——这些她都熟悉,答得顺畅。

考完最后一门,天终于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大,但密。

林晚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小些。身边挤满了学生,有的直接冲进雨里,有的等人送伞。

“林晚。”陈志远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把伞,“给。”

林晚接过一把:“谢谢。”

“考得怎么样?”

“还行。你呢?”

“应该没问题。”少年说,“数学最后那道题,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雨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昏黄的灯光。

走到岔路口,林晚要把伞还给陈志远,少年摇头:“你拿着吧,明天还我就行。”

“那你……”

“我跑回去,几步路。”陈志远说完,真的冲进雨里,很快消失在巷口。

林晚握着还有余温的伞柄,心里涌起暖意。

回到家,店里亮着灯。王秀英正在教徐敏和王芳绣新的花样——石榴的叶子。两个小姑娘学得很认真,针在布上起落,已经有了模样。

“姐回来了!”林晓从里屋跑出来,“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林晚放下书包,“妈,我有东西给您看。”

她拿出那张素描。

王秀英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她的手开始抖,抖得厉害,纸都拿不稳。

“这……这是……”

“我画的。”林晚轻声说,“按照照片,还有您说的样子。”

王秀英的眼泪掉下来,滴在纸上。她连忙擦,但越擦越多。

“像……真像……”她哽咽着,“我娘……就是这个样子……”

徐敏和王芳凑过来看,也惊叹:“真好看!”

“姥姥真美。”林晓说。

林曦太小,不太明白,但也跟着说:“美!”

王秀英把画贴在胸口,哭出了声。这是三十年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母亲。那些模糊的记忆,一下子鲜活了。

林晚搂住母亲:“妈,等有空了,我把它画得更好,上颜色,裱起来,挂在店里。”

“好,好……”王秀英泣不成声。

这一晚,王秀英很久没睡。她坐在灯下,一遍遍看那张素描,手指轻轻抚摸画上母亲的脸,像在抚摸真实的肌肤。

林晚也没睡。她在空间里继续“工作”。这次不是画画,是记忆——把母亲说过的关于姥姥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我娘说,绣花要心静。心不静,针就走不稳。”

“我娘说,丝线有生命,要顺着它的性子来。”

“我娘说,手艺不是吃饭的本事,是活着的样子。”

一句一句,在空间百倍的时间里,她整理,分类,写成文字。现实中的一夜,空间里的一百个夜晚。

她要做一本小册子,叫《姥姥说》。记录那些即将失传的智慧,记录那个时代手艺人的精神。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在诉说什么。

林晚知道,她修好的不只是照片。

她修好的,是一段断裂的记忆,是一份失落的传承。

而这,也许比挣多少钱,接多少订单,更重要。

因为钱会花完,订单会做完。

但记忆和传承,只要有人在记,有人在传,就永远不会断。

雨夜里,小小的“晚秀坊”亮着灯。

灯下,两代绣娘,一个在看母亲,一个在记姥姥。

而更小的那一代,已经在学了。

一根线,就这样,穿过了时间,连起了三代人。

林晚想,这就是她要守护的。

不只是这个家,是这条线,这份传承,这些在时间里闪闪发光的记忆。

雨声里,她仿佛听见姥姥在说:

“针脚要密,心要静。日子要慢慢过,路要稳稳走。”

她记下了。

会一直记着。

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