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跳梁小丑（2/2）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老太太拐杖一顿，“仗着有点权力，欺负小老百姓？赵明，你父亲当年跟我学绣时，可没你这副德行！”
赵明彻底蔫了。他父亲年轻时确实跟白老太太学过几天绣花，这层关系他一直讳莫如深，没想到今天被当众揭穿。
“白老师，我……”
“行了。”白老太太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影响人家做生意。”
赵明灰溜溜地走了，连公文包都忘了拿。
张馆长笑着摇摇头：“白老师还是这么直性子。”
“对这种人就该直。”白老太太看向林晚，“丫头，没吓着吧？”
林晚摇头：“谢谢白奶奶，谢谢张馆长。”
“谢什么。”张馆长说，“你们的作品我看过了，确实有特色。展览上好好表现，给咱们县争光。”
他又跟王秀英聊了几句刺绣技法，才告辞离开。
送走两人，店里安静下来。王秀英腿一软，坐在凳子上。
“吓死我了……”
林晚给母亲倒了杯水：“妈，没事了。”
“多亏白老师来得及时。”林建民后怕地说，“要不今天……”
林晚没说话。她在想赵明的话，想张老板的动作，想大伯早上的出现。
这一切不是巧合。
有人不想让他们参加展览，不想让他们生意做下去。
“晚晚，”王秀英握住女儿的手，“要不……咱们别参加展览了？安安稳稳做生意就好。”
“妈，咱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林晚反握住母亲的手，“今天咱们退了，明天他们就会来查执照，后天就会来罚款。退让没有用，只会让他们更嚣张。”
“那怎么办？”
“迎上去。”林晚眼神坚定，“把作品做好，把展览办好。等咱们拿了奖，有了名声，这些人就不敢轻易动咱们了。”
林建民点头：“晚晚说得对。咱们越怕，他们越来劲。”
王秀英看着丈夫和女儿，深吸一口气：“好，妈听你们的。”
下午，林晚照常去上学。教室里一切如常，周小红拉着她讨论数学题，陈志远给她讲了道函数题的几种解法。
但林晚能感觉到，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课间，她去初中部找林晓。妹妹正在走廊上和同学说话，看见她来，跑了过来。
“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林晚打量妹妹，“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林晓说，犹豫了一下，“就是……上午有个初三的女生来找我，问咱家店的事。”
林晚心里一紧：“问什么？”
“问咱们是不是走了后门才参加展览，问咱们认不认识工商所的人。”林晓压低声音，“她说她爸在红梅绣庄干活。”
果然。
“你怎么说的？”
“我说展览是文化馆老师推荐的，咱们不认识什么人。”林晓顿了顿，“姐，是不是有人找咱家麻烦？”
林晚看着妹妹担忧的眼神，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人眼红。你别担心，好好上课。”
“嗯。”林晓点头，又补充一句，“姐，你要小心。”
“知道。”
回教室的路上，林晚碰见了郑建国老师。郑老师叫住她，脸色凝重。
“林晚，来我办公室一下。”
办公室里，郑老师关上门，直接问：“今天工商所的人去你们店里了？”
消息传得真快。林晚点头：“是。”
“为难你们了？”
“还好，白奶奶和张馆长刚好来了。”
郑老师松口气：“那就好。”他顿了顿，“林晚，有件事得告诉你。你们参加展览的事，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我知道。”林晚平静地说，“是红梅绣庄的张老板。”
“不止他。”郑老师压低声音，“我听说，镇上几个老字号的店主联名给文化馆写信，说你们资历浅，不够格参加县里的展览。”
林晚心里一沉。她猜到会有人使绊子，但没想到是集体行动。
“为什么？”
“树大招风。”郑老师说，“你们店开张不到一个月，生意就好，又要参加展览。那些开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店，面子上挂不住。”
林晚沉默。她能理解那些人的心理，但不代表她认同。
“郑老师，展览我们还参加吗？”
“当然参加。”郑老师斩钉截铁，“而且要比他们做得更好。林晚，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吗？”
林晚摇头。
“因为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创新。”郑老师说，“那些老店，守着祖传的技法，几十年不变。你们不一样，你们敢想敢做。这是最宝贵的。”
他拍拍林晚的肩：“别怕，好好准备。展览上见真章。”
从办公室出来，林晚脚步沉重。她知道前路艰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放学时，陈志远在校门口等她。
“我都听说了。”少年开门见山，“需要我做什么？”
林晚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一暖。但她摇摇头：“暂时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林晚，你别什么都自己扛。”陈志远说，“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朋友……
林晚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扛到后来，累了，垮了，也没人知道。
也许，这一世可以不一样。
“好。”她点头，“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两人并肩往家走。夕阳西下，把街道染成金色。
“林晚，”陈志远忽然说，“你相信吗？这个世界正在变。”
林晚看向他。
“我父亲在矿上工作，他说矿里最近在讨论承包责任制。”少年眼神里有光，“我表舅在供销社，也说可能要改革。还有你们家，个体户，这在几年前想都不敢想。”
他顿了顿：“所以别怕那些阻碍。时代在往前走，谁也拦不住。”
林晚心里震动。她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忽然意识到，他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一样远。
“你说得对。”她笑了，“时代在往前走，我们也得往前走。”
走到店门口，林晓已经在等他们。小姑娘脸上带着笑，显然今天过得不错。
“姐，陈哥。”她打招呼，又压低声音，“妈把《百鸟朝凤》绣完了，可好看了！”
三人走进店里。王秀英正在小心翼翼地装裱那幅绣画。近一米长的白色缎面上，百鸟姿态各异，围绕中央的金凤凰，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在昏黄的灯光下，整幅画流光溢彩。
“真美……”陈志远轻声说。
林晚也看得入神。她知道母亲手艺好，但没想到这么好。这幅作品，是母亲三十年功力的凝聚，也是她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一定能拿奖。”陈志远说。
“借你吉言。”王秀英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装裱完作品，天已经全黑了。陈志远告辞回家，林晚送他到门口。
“明天见。”少年挥挥手。
“明天见。”
林晚回到店里，锁好门。一家人都坐在后院，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件装裱好的作品。
《百鸟朝凤》大气磅礴，三件扎染作品灵秀清新。传统与创新，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明天送文化馆。”林晚说。
“嗯。”王秀英点头，手轻轻抚过绣面，“妈这辈子，能绣出这么一幅，值了。”
林建民握住妻子的手：“以后还能绣更好的。”
林晓和林曦也凑过来看。两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林曦小声说：“我长大了也要学绣花，绣得比妈还好。”
“好，妈教你。”王秀英搂住小女儿。
夜深了，林晚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想起白老太太今天说的话，想起郑老师的鼓励，想起陈志远说的“时代在往前走”。
也许，她不必害怕。
也许，她可以做得更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斑斑驳驳。
明天，作品就要送展了。
结果如何，她无法预知。
但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继续走下去。
带着家人，带着希望。
一步一步。
走向那个她相信会更好的未来。